在给普里申卡喝下吐真剂四十分钟后,经过反复盘问,张天牧确定普里申卡之前说的的确是实话。在普里申卡讲述“黑木街抢劫案”前后始末时,他的描述有很多混乱不清,前后颠倒的地方。经过西岛泰隆鉴定,这确实是被篡改记忆的人在喝下吐真剂后的正常反应。
看着房间另一头,面色迷茫地坐在笼子里的普里申卡,张天牧陷入了沉思。虽然现在看来,普里申卡说的都是实话,但没人可以百分之百打包票。
原因很简单,吐真剂是可以被强大的意志力抵抗的,而普里申卡之前在高山会任职时明显受过相关训练,更别说他自己就是一名技艺高超的魔药师。去年在阿拉斯加分站,虽然当时普里申卡身受重伤,但张天牧和老埃文依旧冒着出人命的危险,整整给他灌下三瓶吐真剂才撬开他的嘴(正常情况下只要三滴足矣)。而现在,普里申卡神志清醒,并且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在这样的条件下依靠吐真剂所得到的证词能否依靠,就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张天牧收拾东西,准备先去报告阿克贝格处长,同时留普里申卡在这里待一会儿,等药劲儿过了再把他送回看押室。
推开审讯室的门,张天牧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走廊里的一个身影,那是约翰·雷克登。
此时的约翰·雷克登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好,梳的板板正正的大背头也变得凌乱不堪。看到张天牧走出审讯室,约翰·雷克登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拽住张天牧,喘着粗气说:“张探员,我要求立即见到我的委托人,我有理由相信他在你们这里受到了非人待遇。你们超量给他服用吐真剂,要知道,各国魔法部对吐真剂的使用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
张天牧胳膊一震,摆脱开约翰·雷克登的手,面若寒霜的说:“很抱歉,各国魔法部是各国魔法部,IWS是IWS,你无权用其他机构的行事规章要求我们。另外,”张天牧顿了顿,“这里是IWS审讯处,您能在这里逗留已经是有些人的失职了,我想我会就此再做一个调查的。”
约翰·雷克登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便气急败坏地朝电梯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挥动右手大声抗议:“我会投诉的!我会向《国际巫师时政评论》曝光的!我一定要把我在这里遭受的不公平对待告诉世人,让他们认清你们的真面目!”
待约翰·雷克登走到电梯门,情绪激动的他差点和正好从里面出来的雷诺迎面撞上。雷诺险之又险地躲过约翰·雷克登激动挥舞的手,小跑着来到张天牧跟前。
心有余悸的看着约翰·雷克登离开的方向,雷诺对张天牧说:“这位雷克登先生想必经历了一段非常痛苦的经历,他的头发可比来时少了不少,怕是没少抓头发吧?”
张天牧听到雷诺的话,刚想笑起来,但一想到昨晚的事情,还是皱着眉头看了雷诺一眼。
雷诺见状赶紧解释:“头儿,迷情剂的药劲儿已经过了!真的,西岛探员亲自鉴定的。”
张天牧这才无声地咧开嘴笑笑,拍了拍雷诺的肩膀让他放心,顺便问了一下雷诺为什么来找自己。
雷诺赶紧递过手里的材料,这是他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整理的名单。其中不仅包括张天牧之前要求的内容,还有一些大型魔药店的生发药剂销售记录和生发药剂原材料销售记录。
张天牧看着手里的文件,突然感到有些惆怅。在他刚进入IWS的时候,老埃文也经常把这些枯燥乏味的工作丢给他去做,一直到他在案件侦破和嫌疑人逮捕等方面展现出强大的能力以后,老埃文才主动把这些工作自己揽了回去。
张天牧现在还记得他工作半年后,老埃文在巴黎红坩锅酒馆对他说的话:“张,你就像是头上刚刚长出坚硬犄角的年轻雄鹿,你应该把它用在拼搏未来上,而不是保护我这头老牝鹿的草料上。”
老埃文总是喜欢用过来人的口气,说一些谁都没听过的英国谚语,虽然每次都搞得张天牧一头雾水,但仍旧乐此不疲。
张天牧早就想过自己总有那么一天会和老埃文一样,但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以老埃文的死为契机。
正在张天牧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缅怀老埃文的时候,十一楼的电梯打开了。阿克贝格处长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而他的身后正跟着伊万诺夫。
“整整一个半小时,你就放任那个搅屎棍留在我们的审讯处!”阿克贝格处长的声音由远及近。
“处长,我本来就要赶他走了,可是您不是派人通知我去处理杜莫尼夫人的事情吗?而且还说张会很快下来。”伊万诺夫解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这就是你玩忽职守的理由?听着,德拉科维奇探员,要不是你刚刚才从杜莫尼夫人那里搞到三千……”话正说着,阿克贝格处长和伊万诺夫已经走到了关押普里申卡的审讯室外,一看到张天牧和雷诺,阿克贝格处长立即止住了话头,转而看向他们俩。
“怎么样,张?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结果吗?”
张天牧看到处长过来,连忙走上前去,把情况简单汇报了一下,处长听到他说的话,也没有立刻推门进审讯室,而是在狭窄的过道上踱起步。
半晌过后,才问张天牧:“你觉得他说的话可信程度有多大?”
张天牧摇摇头,回答说:“这很难说,您也知道,吐真剂是可以被意志力抵抗的,更别说像普里申卡这样的……”
这时,雷诺突然插进来一句话:“普里申卡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看到大家都因为他突然的发言而看了过来,雷诺有些局促的补充说:“我是说,即使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减轻罪责,也说不通啊!他顶多再待个几天就又会被放出去,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而且我通过查阅案卷,对普里申卡有些了解,他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与其说他会撒‘被篡改记忆’的谎,不如说他真的被篡改过记忆,并且对幕后黑手玩弄他的行为感到不快,转而与我们合作。”
思考了一下雷诺的分析,张天牧几人觉得确实非常有道理。尤其是张天牧,他认为雷诺说到了点子上,普里申卡是他抓捕的,在随后的几个月里他和普里申卡打过的交道也是最多的,普里申卡的确像雷诺说的那样是个桀骜不驯的黑巫师,雷诺的分析更为贴合普里申卡的思维方式。
想到这里,张天牧向阿克贝格处长建议道:“处长,不如我们再等一会儿,等吐真剂药效过了以后好好和普里申卡聊一聊。或许我们真的可以与他达成某些协议。”
阿克贝格听到这里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你们要记住,不是我们在寻求与他的合作,而是犯罪份子幡然悔悟,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IWS不会和任何一名犯罪巫师合作,明白么?”
张天牧、雷诺以及伊万诺夫三人立即心知肚明,这是政治正确问题,只有在IWS的伟大光辉下自首的罪犯,没有IWS自降身价交易得来的合作。
敲定了接下来的工作,阿克贝格处长决定留下伊万诺夫陪着西岛泰隆继续盯着普里申卡,只要他一清醒就立即通知其他人下来。而张天牧和雷诺则继续跟进名单,争取缩小盗窃五月豆的嫌疑人范围,以便在接下来的“合作”中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但就在三人即将离开审讯处走廊的时候,电梯再一次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一个矮个子红头发的女职员,手里高高的举着一张纸,嘴里还大声的喊着:“处长,阿克贝格处长先生!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美国魔法部同意收监普里申卡·普里诺维奇了!而且可以立即移交!”
走廊里的三个人听到后面面相觑。
早不同意,晚不同意,偏偏在案件有重大突破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