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畈城有个棺材铺,老板姓张,是一个老木匠,他不光卖棺材,还卖木箱,他所卖的箱子只有一种尺寸,并且每个木箱做得都很精细,外表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天,张木匠心情很好,心情好是因为城西的吴老汉死了。卖棺材的当然喜欢死人,并且越多越好。他心情好还有另一个原因,今天还卖出了两个木箱,要知道,他的箱子平常是不好卖的。
傍晚时分,张木匠正准备早点关门,铺子走进两个捕快,一高一矮。
张木匠心中窃喜,难不成今天又有囚犯死在大牢?
张木匠识得这两个捕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余爷李爷,你们亲自驾到,有何差遣?”
两捕快一脸严肃,没有回应张木匠。
高个反而问道:“今天是不是有个穿绿衣服的女人来过你这里?”
“是是,有一个女的,她戴着面纱,还买了一个木箱。箱子还是我帮她搬上马车的。”
高个又问:“她身边可曾有其他人?”
“有,有,有一个男的,一声不吭,像个木头人。”
“你可曾见到他们往哪条路离开的?”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我把木箱放到马车上后,就进屋了。”
两个捕快不在多言,转身离去。
……
天很暗,黄昏的时候天本来就很暗,但今天,比往日里要暗很多。
枯叶断草被狂风卷入低矮的乌云,然后又从云层中吹出,随着呼呼的声音四处飞扬。那些翻滚的乌云就像凶猛的怪兽,肆无忌惮地撕咬着这一望无际的荒原。
萧条的荒原上到处都是长长的野草,枯黄而干燥,被风吹过,一片一片地倒在大地上。
荒原上有一条路,路上也全是枯草,低矮的,一簇一簇,有许多已被路人踩烂,露出黄色的泥土。
这条路不宽,也不是很直,路面还高低不平。
路面上行驶着一辆马车,一辆敞篷的马车,后面车架上铺着些枯草,枯草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木箱,木箱被严严实实地绑在车架上。
驾着马车的是一个女子,一身绿色的衣服,头戴花冠,轻纱遮面。
这绿衣女子手里拿着马鞭,这马鞭也是绿色的,虽然马鞭握在她手中,但一路上她从来没有用过,她不但没有用这根马鞭赶马,而且时常收住缰绳,担心马走得过快。
天越来越暗,云越来越黑。
风雪将至,黑夜将至。
马车的声音被寒风吞噬在荒原上。
忽然,马车的声音停了下来。停在岔道边,透过那若隐若现的轻纱,可以看到绿衣女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笑了,因为她看到小岔道的尽头,是一家客栈。
客栈门口挂着两盏发白的灯笼,在风中不停的摇曳着。虽然黑夜还没有到来,但那灯却亮着。那灯笼里的油灯一定固定的很牢,若不然,又怎能经住如此的狂风。
绿衣女人已经驾车到了门口,握着马鞭跳了下来,然后向客栈的大门走去。
客栈的门不是太宽,当绿衣姑娘推开这扇门时,才发现里面很宽敞,很温暖。面前是一个很大的客厅,虽然简陋,但在这样的荒山野外,能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已经让人很知足了。
客栈伙计已经带着笑脸迎了过出来。
“还有房间吗?”绿衣女子问道,她的声音很好听。
“女侠,你的运气太好了,本店刚好还有最后一间房,有行李吗?我去帮你取来。”店伙计满脸堆笑的道。
绿衣女子道:“我马车在门外,上面有个木箱,你叫人把它抬到我的房间去,还有,要轻一点,里面的东西很容易撞坏的。”
“好,好,女侠是先打尖呢还是先休息?”
“你先给我弄点吃的吧。”
“好勒,女侠在客厅稍坐,我先把你的东西搬进房,然后就去吩咐厨子,如果你想休息,就一直往里走,过路道尽头左边的那间房子就是你的。”
“多谢!”
绿衣女子轻笑言谢之后,向客厅走去,拐过一道木板隔墙,她的眼睛忽然一亮,然后向窗前的一张八仙桌走去。她之所以要选择这张桌子,因为这张餐桌在整个客厅算得上是最新的,更重要的是,这桌前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的少年。
绿衣女子坐在少年的对面,慢慢地摘下戴在头上的花冠,轻轻的放在桌面,然后秋波流淌,看向那少年。
少年也看过来,两个人就这样目光对着目光看着,谁也不肯先说话。
时间在油灯里慢慢地燃烧着。
绿衣女子扑哧一声,妩媚地笑了笑,说道:“原来你是一个女孩。”
那穿着少年装的女子嘴角翘了一下,道:“你不也是?”
绿衣女子道:“但我和你不一样。”
那少女道:“有什么不一样?是你比我美吗?”
绿衣女子摇了摇头,道:“你是女孩,而我,是女人,你着男装,而我却是穿着女装,这两点,就大大地不一样。”
那男装少女轻笑一下,道:“还有一点不一样。”
绿衣女子怔了一下,问道:“哪一点。”
少女道:“我拿的是剑,你握的是鞭。”
绿衣女子道:“这都是武器,有什么不一样的?”
少女道:“当然不一样,我可以用我拿剑的这只手,砍掉你拿鞭的那只手。”
“你……”
少女怒道:“你什么你,如果再打扰本姑娘饮酒,别怪我剑下无情。”
绿衣女子见对方发怒,笑道:“小姑娘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好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张桌子我看上了,你把你的酒菜搬到那边去。”
那少女一听此言,一下抓起靠在桌边的长剑,正要发作,马上又想到什么,连忙把剑轻轻的放下,压住心中的怒气,皮笑肉不笑,略带温柔地道:“小姐姐,咱们行走江湖,当然要以和为贵,要不这样,这张桌子很大,我们一起在此用餐,可好?”
“不好!”绿衣女子道。
“你…….”
“你什么你,这张桌子,我要定了。”
那少女抓起剑,呼地一声站起身,道:“好,算你狠,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搬走。”
绿衣女子看着对方把酒菜一件一件地移走,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忽然,她的微笑僵住了。
有马蹄声传进她的耳朵。
绿衣女子脸色一变,抓起花冠戴在头上,起身冲到柜台前,对店伙计道:“我的木箱呢?”
客栈伙计见对方这副模样,一脸懵懂,说道:“我们按照女侠的吩咐,已经把它抬到你的房间里了,你…….你放心,我们抬得很轻…….”
绿衣女子没等店伙计说完,飞身穿过里间的过道,一脚踢开房门,提起那个大木箱冲出店外。
店伙计追到门口问道:“女侠,你的饭菜我们已经正在烧炒,你现在要去何方?”
那绿衣女子把木箱扔在马车上匆匆绑好,然后跳上马背,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马车飞驰而去,店伙计追着喊道:“女侠,你倒说句话啊,别急着走啊,你还要不要住店了。”
绿衣女子一直没有回答,马车已去了很远。
店伙计垂头丧气地走进店里,关上店门,叽叽咕咕地道:“早知这样,先收定金得了,还害我们帮他搬那么重的箱子,自己又不是没有力气搬。”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了马蹄声,伙计心头一喜,莫是对方又返回了?
他正要去开门迎接,只听碰的一声,客栈的大门被踢开,带着一阵寒风,有四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