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景元九年,皇宫里。
“今日教习内容就是这些,还望二位殿下回去之后不要忘记温习。”太傅对二人道。
江皓屿一脸不耐烦的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太傅大人你赶紧回府吧,听说你二儿媳妇要给你家添新丁了,你赶紧回去抱孙子吧!”
“.....”江皓风偏过头去,很不想承认这人是自己兄长。
太傅嘴角微微一抽,没说什么就退下了。太傅走后,江皓风对江皓屿道:“兄长,好歹太傅大人对你我兄弟二人有教习之恩,你怎么能那般无礼!”
江皓屿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说:“你说话的样子跟那老古板真像。”
“兄长!成何体统!”江皓风红了半张脸,随后把江皓屿的手打了下去。
江皓屿见自家弟弟脸红了,笑的更大声了:“怎么又脸红了,我说风儿,你这样以后要娶不到媳妇的!”
“胡说!我媳妇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兄长你才讨不到媳妇!”江皓风怒道。
江皓屿捏了捏他的脸,敷衍道:“是是是,风儿的媳妇一定是最好看的,兄长以后讨不到媳妇。”
江皓风很不屑的“哼”了一声,江皓屿脸上堆笑:“那兄长今天出宫去玩,打掩护这项神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说完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江皓风抬头,但是已经找不到江皓屿的影子了。
江皓风叹气,看来今晚上又得抄书了,他想。于是认命地回到自己房间,默默抄起了北燕国史。
果不其然,傍晚,景泰帝差人来传话叫他去一趟御书房。他到了之后,惊奇地发现自家兄长竟然也在。
见他进来,江皓屿立刻对他使眼色,一顿挤眉弄眼。江皓风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儿,今天你兄长出宫了没?”景泰帝问道。
江皓风行礼,犹豫了一下,道:“回父皇,兄长今日没出宫,一直在儿臣房间里和儿臣谈话。”
“哦?谈了些什么?”景泰帝伸手拿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问:“在谈下次他跑出去你怎么给他打掩护吗?”
“....”见撒谎失败,江皓风默默低头。
上座景泰帝看着自己这俩儿子,一个整天想着往出跑,一个整天忙着给另一个擦屁股,气的不行。江皓屿见自家父皇矛盾的神色,笑道:“父皇不必动怒,儿臣这次出宫是想着给母后买些她爱吃的小点,不是出去玩了。”
景泰帝一听他是去给自家皇后买吃的,气消了一半。感受到景泰帝逐渐熄灭的怒火,江皓屿在心里偷笑,果然在挨罚的时候搬出母后是最好使的。
一旁的江皓风瞄到江皓屿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知道怎么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景泰帝不知道俩儿子现在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轻咳一声,道:“今日就算了,下次你们俩要是再像今天这样,绝不轻饶,每人都给朕手抄二十遍北燕国史!”
江皓风拍拍胸口,心下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下午抄了点备用。
江皓屿行礼,道:“谨遵父皇教诲。”
江皓屿震惊的看着自家兄长,他刚才没幻听吧,自家兄长,竟然非常正式的跟父皇说话了?
景泰帝很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到底是一国之主,心理承受能力比江皓风不知道强了多少倍,道:“你二人退下吧。”
“是。”
“是。”
等两人退出之后,景泰帝拿起奏折,看了一眼之后便勃然大怒,直接把那本奏折扔到了地上,道:“欺人太甚!都敢把手伸到朕的霁儿身上去了!”
门外,北燕皇后走了进来,弯腰捡起那本奏折,笑问:“又是谁惹到陛下您了?”
见皇后来了,景泰帝脸色缓和些许,说:“还能有谁,就那群不要脸的老家伙,成天喊着叫我纳妃,把我烦的不行。”景泰帝在皇后面前,向来是不自称朕的。
皇后轻笑:“那些大臣说的也没错,皇上正值壮年,应该纳妃的。”
景泰帝委屈的不行,问她:“霁儿可是生气了?那我马上就罢免他们!”
霁儿,也就是北燕皇后陈月霁,笑着摇头:“不可,这些大臣乃是国之栋梁,陛下若动了他们,岂不是让臣子们寒心?”
“可他们惹我的霁儿不高兴了!霁儿不高兴我就不高兴!我不高兴了他们也别想好过!”景泰帝此时像极了小孩子。
陈月霁摸了摸他的脑袋,后者显然很受用,舒服的眯了眯眼睛。陈月霁笑着问:“那过段时间,陛下带着臣妾还有屿儿风儿出去转转怎么样?”
“霁儿,我说过了,叫我名字,别叫陛下,我不喜欢听。”景泰帝皱眉,好像生气了。
陈月霁瞪他:“这么多人面前,能不能有点帝王威严!”
“不能!”景泰帝回瞪,“那我不做皇帝,霁儿能不能喊我名字?”
陈月霁被他打败,无奈道:“你这一天怎么就喜欢胡说八道呢。”
景泰帝更委屈了:“霁儿凶我!”
“.....”陈月霁招手,对御书房内的下人们道:“都先出去吧,我跟陛下有话要说。”
下人们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了。没人之后,景泰帝把自家媳妇搂进怀里亲了一口,撇嘴,道:“这几天可憋死我了,我都好久没去你那了。”
陈月霁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景泰帝搂的太紧,于是放弃了,道:“最近大臣们上的折子格外的多,陛下忙些也是正常的。”
“叫我名字!”
“云舒。”陈月霁略显无奈,道:“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不能像从前一样口无遮拦了。”
景泰帝,也就是江云舒,冷哼:“我才不管,反正你是我媳妇。”
“...”陈月霁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干脆转移话题,问:“我刚才说带我们娘仨出去转转你听见了吗?”
江云舒心情很好,说:“听见了,去哪都行,你想去哪就去哪,我都听霁儿的。”
“没正形!被屿儿和风儿看到了要笑话你的!”陈月霁嗔道。
“他们敢!嘲笑我我就让他们抄书,反正我是他们老子他们又不能揍我!”
陈月霁斜眼看他:“我说怎么风儿虎口处茧子那么厚呢,原来是抄书抄的?”
江云舒见媳妇有点生气了,笑着说:“那下次我就不让他们抄书了,真的。”
陈月霁很明显是不信的,但是也没说什么,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我觉得西楚淮南景色就不错,要不此行我们就去那里吧。”
“好,那什么时候出发?”
陈月霁想了想,道:“就明日吧,今晚你好好休息。”
“我不,今晚我要去你那。”江云舒扁扁嘴,说。
陈月霁从他怀里挣脱,站起身子,道:“今晚不行,以后再说。”
“为什么?”
“我今天心情不好,看见你就想揍你。”
“....”被媳妇嫌弃的江云舒有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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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书房出来的兄弟俩回了自己的寝宫。江皓屿不知道抽什么风,偏要去江皓风的房间里,江皓风死命拦着不让他进,江皓屿还下了决心非得去。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书案上乱糟糟的,走近一看,那上面工工整整摞了江皓风昨天手抄的十遍北燕国史。
江皓屿拿起那厚厚的一沓宣纸,笑着说:“风儿还真是我的好弟弟,怕兄长操劳帮着兄长抄了这么多遍,谢谢你啊。”
“不是,这是...”
“哦我知道了,是想在我生辰的时候给我做礼物吧?风儿可真有心啊。”
“不不不,是我...”
“是你连夜写的?我太感动了,你放心,为兄下次出去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见解释无用,江皓风干脆不解释了,一脸冷漠。
江皓屿把那一沓踹进怀里,见他脸色不好,十分关心的凑上来问:“风儿怎么脸色不好?是受寒了?”
“没有。”江皓风继续冷漠脸。
看他不想说,江皓屿干脆也不继续问,回自己房间了。江皓风的贴身侍女走到门口,问他:“殿下不舒服吗?刚大殿下走的时候说让奴婢来看看你,说你脸色不好。”
“没有,我好得很。”江皓风说完把门一关,直接把侍女关在了外面。
门外的侍女:“.....”都这样了还心情好?骗鬼呢吧???
第二天一大早,江云舒带着陈月霁来叫自家俩儿子起床,告诉他们俩要去西楚玩。江皓屿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江皓风听到的时候也很兴奋,但是看到他哥也很兴奋之后,他就不兴奋了。
一行人从燕京到淮南用了七日时间。七日里,江皓屿和江皓风不知道干了多少仗,比如今天买了五个包子他吃仨我吃俩我不开心了,打一架,明天他和母后坐一块了我和父皇坐一块了,我不开心,还是得打。每次他俩打架,江云舒都会拦住要劝架的陈月霁,俩人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看戏,还时不时的帮着两人找对方的弱点。
下了马车,江皓风一脸的新奇。他在燕京的时候,只出宫过一回,还是江皓屿偷偷带着他出去的。事后两人被江云舒狠狠打了一顿,自那之后只有江皓屿三天两头跑出去,江皓风再也没出去过了。算起来,这是他活了九年来第二次出宫。
江皓屿走过来,小声问:“一会出去玩吗?”
江皓风刚要点头,江皓屿继续道:“知道你不去,一会儿你给我打掩护,我去。”
“.....”江皓风又恢复冷漠脸。
在驿馆歇息了一会儿之后,江云舒带着陈月霁还有自家俩儿子在淮南转了起来。淮南郡位于西楚最南,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四人很快走散了,江云舒领着陈月霁不知道去哪了,江皓屿和江皓风过了好久才发现他俩被爹妈抛弃的惨痛真相。
“父...爹和娘呢?”江皓风问。
江皓屿轻嗤:“还能干什么去了,逍遥快活去了呗,嫌弃咱俩碍事,把咱俩丢下了。”
江皓风惊叹于自家哥哥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随后默默低下了头,有点不开心。江皓屿见他这般,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瓜,说:“你在这等着我,我去那边给你买点吃的。”
可惜我们的江皓风小朋友沉浸在自己被爹妈抛弃的阴影里无法自拔,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哥哥也抛弃他了,于是他慌神了,四处找自家哥哥。
找了一会之后也没找到哥哥的江皓风小朋友找了个台阶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很郁闷。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他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里。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爹娘呢?”小手的主人问他。
江皓风看着她,说:“我爹娘嫌弃我和哥哥碍事,抛下我们不管了,哥哥嫌弃我碍事,也把我抛下了,我...我没人要了,呜呜呜呜呜”说完扁扁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小姑娘被他吓了一跳,随后把自己手上的糖人递给他。江皓风还是第一次见到糖人,小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把糖人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小姑娘“噗嗤”一笑,问:“你连糖人都没见过吗?”
见江皓风摇头,小姑娘叹气,拍拍他,说:“真可怜,念在你我相逢不易,这糖人,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谢谢。”江皓风笑着说。
小姑娘见他笑,自己也笑了起来,问:“我叫聂笙歌,你叫什么?”
“我...”江皓风刚要说话,江皓屿就找到了这里。见到他,立刻走了过来,叱道:“不是告诉你呆在原地不要乱走吗,怎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江皓风看着他,小声道:“我没听见...”
“你...”江皓屿瞪他,见到旁边还有个小姑娘,笑着对聂笙歌道:“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在下北燕王家人,和家里人游玩至此,舍弟贪玩,给姑娘添麻烦了,我代他给姑娘赔个不是。”
聂笙歌摆摆手,笑着说:“原来如此呀,你弟弟刚才都哭了,你好好安慰他吧!”
江皓屿对着她笑了笑,随后拉着江皓风离开了。走了一会之后,江皓屿对他道:“下回记得听我说话,别自己动不动就乱跑。”
江皓风没听他说话,把手上糖人递给他,说:“给哥哥。”
江皓屿叹气,接过糖人,又瞪他一眼,终究是没继续说话。
江皓风看着兄长的样子,突然就想起来刚才那个小姑娘了。他记得她好像说自己叫..聂笙歌?
“笙歌。”江皓风小声道。
“嗯?什么?”江皓屿没听清。
江皓风摇头,江皓屿也就没理。
笙歌,笙歌,笙歌。江皓风想,这名字真好听。
可没曾想,这一惦记,就是十几年。
他也没想到,那个姑娘,他终其一生,也没有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