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再是“施主”，而是“笙小姐”。
明笙走到住持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住持，道，“住持可知道明笙为何不愿意信佛？”
“多说无益。”住持道，“施主快去找人吧！”
纵使刚刚明笙对他再如何不敬，再如何威胁他，他到底还是纵了她！
从多年前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他一直在纵着她，就和叶余深一样。
清冷的寒风将明笙的声音吹的支离破碎，飘飘洒洒。
明笙不知道住持有没有听到，就像住持不知道她刚才所说的“凉薄之人”是谁一般。
“佛不渡我，我不信他！”
明笙与笙笙，其实是一个人，只是其中一个，甘愿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起来，为另一个效忠！
明笙红唇僵硬的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神色却格外温柔。
她低声道，“笙笙，我这一生甘愿为你画地为牢，护你一世无忧！”
明笙一步步向禅院走去，背影萧瑟，却又坚定，坚定的，不肯回头！
明笙走过的地方，僧人都让开了路。
见明笙进了禅院之后，僧人们都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住持也是。
反观明笙，如闲庭适步一般，走过一个又一个禅院。
脸上没有一点焦急之色。
相反，她很冷静。
一直到她走到最里面一个幽静的禅院，敲响了木门。
“咚咚咚――”
“请进！”
清雅的女声传来，多年不见，少了一丝朝气，多了一份沧桑。
明笙深吸一口气，推开木门，看着坐在石凳上安然闲适的女人，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道，“楚夫人，好久不见。”
看着明笙，被她叫做“楚夫人”的女人眼底一阵恍惚之色，但，毕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楚夫人淡笑，示意明笙坐下，沏了一杯热茶推到明笙面前，缓缓道，“不用这么生疏，和小时候一样，叫我‘楚姨’吧！乍一听你叫我‘楚夫人’，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楚夫人，名楚往衣，与沉晨与沉寒的父亲，有过极尽纠缠的一段过往。
楚落，原名沉初落，后来改名为楚落，意味着，私生女的头衔被“摘除”。
明笙一怔，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面前的茶水并没有去动，反而直直盯着楚夫人，艰涩的开口，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所以，所以才会这般，这般从容，待她一如往昔！
楚往衣把茶杯往明笙面前又推了一下，两年过去了，一向公正的光阴也没有舍得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她依旧美丽动人。
这是一个受到岁月眷顾的女人。
楚往衣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还只能被称为“少女”的人，眼底划过淡淡的怜惜之色。
从面前的人身上，依稀可见昔日横扫帝都，鲜衣怒马的身影。
她记得，当初在军区大院里，明笙在一众同龄人里面，是最耀眼的一个。
引得无数人追随，没有人能够掩盖住她的光芒。
年少时的她张扬肆意，身上的光环曾经一度逼得无数人退避三舍！
她还有一个疼她宠她的叶余深。
真是，让人羡慕啊……
楚往衣低低笑了一下，道，“笙笙，你长大了。”
长大了，也知道适时候收敛锋芒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锋芒毕露了。
明笙握住茶杯，眸光清冷，面无表情，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曾经与叶余深横扫整个帝都的明笙一朝销声匿迹，放眼整个帝都，再也找不到当年肆意无双的身影。
这是明笙成长，所付出的惨重代价！
这是她为自己的任性买下的单！
楚落之名，不仅是明骁心头的一根刺，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否则……否则昔日，昔日的明笙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否则明骁为何会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执意进军电竞界！
秉持着最后的尊重，明笙的左手一直紧握着茶杯，神色平静，楚往衣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汹涌的暗流。
“我恨你们。”
明笙抿了一口茶，把玩着茶杯。
只是她一直在用左手，显得有些突兀。
楚往衣浅浅一笑，道，“明笙，你没有资格恨我们，只有笙笙才有这个资格。”
明笙眸光一沉。
看吧，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耻，明明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能格外平静的以一种“不相关的人”的身份来处理事情。
明笙把玩杯子的手换成了右手，将杯中的水倒在地上。
细小的水花有几朵溅在了明笙的鞋子上。
“楚夫人。”明笙毕竟是明笙，不受楚往衣的蛊惑，理智的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她偏了偏头，道，“有一句话我特别喜欢。”
“哪一句？”楚往衣配合的开口。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明笙浅笑嫣然，右手放下茶杯，握住了楚往衣的一只手，冰凉的触感让楚往衣打了一个寒颤。
明笙的指腹和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察觉到这一点的楚往衣眼底多了几分慎重，她挣开明笙的手，道，“你想干什么？”
明笙顺势收回手，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楚夫人，你管的太宽了，你把我害成这副模样，哪里来的自信我会告诉你我要干什么呢？”
“当初的事情，不过是因为我不说而已，当初我为什么执意要楚落去买京玉坊的糕点，你比谁都清楚！”
“你，还有楚落，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楚往衣错愕的看着明笙远去的背影，不应该啊！主动权应该是在她的手里才对，为什么会被颠倒过来？
思及此，楚往衣仿佛明白了什么，低低地笑了，“明笙啊明笙，不愧是能在帝都叱咤风云的人物，还当真，是个人物！”
在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笑意之后，不懂声色地转移了主控权，把主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且，整个过程，她还没有发现！
真的是一个人物了！
楚往衣的眼睛里带着笑，就算再怎么被保护，说起这谋心之术，明家的公主若是一点都不懂，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么多年，究竟有多少人被她瞒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