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起诉书和释放决定书,邓湘茂亲自出马,肖昆出所的手续很顺利,刚过十点就出了看守所大门。都是老一套,肖家也放了一挂五万响的鞭炮,每人发了个小红包。
肖家的女人,果然是,毫厘不差,红包有大有小,邓湘茂的红包,关峰没关心,他自己和左琼桦的红包,都是两百块,而赵沁涵的红包,是一百块,而且她的红包本身,也和别人的不一样,显然是肖家临时准备的。
“肖昆,为了帮你出来,我朋友,嗯,做了很多工作,你出去之后,不要再折腾事,免得大家为难。”
送走邓湘茂和她检察院的同事,关峰把肖昆拉到一边,递给他一根烟,淡淡的说道,声音不大,却有点冷。
对左琼桦,关峰需要小心翼翼的,诱导,还要注意不要伤到小姑娘脆弱的自尊心,以及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自信心。对肖昆,就不要这么费劲了。
“我懂!我保证不会申请国家赔偿,绝对不能让邓检和关总不好做人,我姓肖的,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刚才办手续的时候,杜紫淼给他嘀咕了几句国家赔偿的事,在看守所,肖昆也知道有国家赔偿这个词。说实话,能有现在这个结果,肖昆已经是大大的喜出望外。他没想过国家赔偿的事。国家赔偿,那和自己有关系吗?要检察院的钱,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关总,等下一起吃饭,我要好好的敬关总几杯。”
再说,自己能无罪释放,关峰肯定找邓湘茂,嗯,做了工作,国家赔偿,邓湘茂的日子不好过,那不是惹了关玉坤吗:对丰年公司,肖昆还是很忌惮的。肖艳楠的老公,就开了间肉铺卖猪肉,岂能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养猪大王关玉坤。
“吃饭就算了,我还有事,有空了再喝酒。”
按道理说,这顿酒关峰应该去喝的,他也想去喝一杯。不过,肖家这顿酒,七大姨八大姑的来了几十口子,太吵了,关峰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宁愿回关寨安安静静的,喝杯啤酒:相比之下,还是梅芳无暇做事,上路。
顺便说一句,梅芳无暇出看守所的第二天也大摆宴席,请亲朋好友喝了一场平安酒,但当天,她显然是诚心诚意的想请检察官,包括关峰喝一杯。
“他妈的,牛逼什么啊!一个破律师,有什么了不起的,连一点面子都不给!……。”
看着关峰的奥迪车绝尘而去,杜紫淼愤愤不平的小声骂道。关峰不给面子也就算了,还带了两个女人来拿红包,害得她多出了三百块钱,杜紫淼,当然不痛快。
本来,能请丰年公司大老板的儿子喝酒,肖昆和杜紫淼还是很有面子的,可惜,关峰,不给她找个机会。
“哈,淼淼,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今天先喝酒,……。”
“一个养猪的,嘿嘿!”
肖艳楠拍了拍自己的老公,不屑的撇撇嘴。
左琼桦感觉养猪很好,很愿意在沅州转转,他们本来准备在沅州过完周末再回星城,可惜,世间不如意事,十常有八九,下午两点多,关峰接了个电话,却不得不赶回去。
老实说,左琼桦数学天赋一般,但成绩很优秀,至少她的毕业论文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也不要忙乎着找工作,时间很自由,关锐回了燕京,赵沁涵却留了下来,星期六,左琼桦给她“做了次针灸”,效果一般,左琼桦估计,还要两次才能得收全功。不过,昨天晚上,其实是今天凌晨,谢勇死了,那就,都回星城吧。
这个消息,是罗俊戎打电话通知关峰的。
至于谢勇死亡的原因,简单地说,谢勇是撑死的。具体的说法,或者说,专业鉴定,还没出来,罗俊戎也不知道,他只是,随便打个电话,向关峰说一声。
“小桦,想什么呢?”
看副驾驶上的左琼桦大半天一句话也不说,关峰忍不住有点小心疼:小姑娘不唠叨几句,这太稀罕了。
“没什么。峰哥,等下,你会和邱杰敏吃饭吗?”
对关峰的案子,左琼桦一般是不怎么理会的,不过,为了崔秋风爱扎小洞的媳妇,阮洋洋还特意跑了一趟宝庆,这个案子大致的情形,她还是了解。
“呵呵,小桦,你猜,今天晚上,邱杰敏会给我打电话吗?我们打个赌,赌,赌明天中午谁洗碗吧。”
邱杰敏到现在还没给自己打电话,也许,他还不知道谢勇被撑死的事吧。当然,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只是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关峰打电话。具体怎么回事,谁知道呢。
“我猜不出来。峰哥,我想抽根烟。”
沉默了很久,左琼桦慢慢地摇了摇头。
中午的碗,都是王秋湘洗,左琼桦不想打这个赌,她不喜欢关峰笨手笨脚洗碗的样子,那不是男人干的活。
“小桦,你觉得,他该死吗?”
关峰暗暗叹了口气,递给左琼桦办包烟,和一个一次性的打火机:奥迪车的点烟器,他估计左琼桦不会用。
“谢勇该死。不过,峰哥,邱杰敏也该死!我想杀了他。”
左琼桦把窗户开了一点,笨拙的摁了七八下打火机,才把烟点着,重重的吸了一口,随即被呛得不停咳嗽。
“哈哈,傻丫头,急什么,又没人给你抢。小桦,你是觉得老邱应该死,还是觉得他,不应该活着?”
“嘿嘿,小丫头,还是信心不足啊。”
上次章益琦跳楼之后,左琼桦同样反应不小,但并没说过邱杰敏该死的话,这次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呵呵,原因很复杂,关峰也没把握。他估计,小丫头自己也未必清楚。
“我不知道,峰哥,我想喝瓶酒。”
应该死和不应该活着,有差别吗!左琼桦觉得没差别,但是,她知道对关峰来说,这两者肯定不一样。
关峰心念一动,手中多了一瓶啤酒,大拇指一顶,“啪!”的一声打开瓶盖,随手递过去。
左琼桦接过啤酒,把只抽了一口的香烟扔出窗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啤酒,默默地看着窗外,仍然,一言不发。
“关峰从哪里拿的啤酒?他们平时就是这么说话?”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后排的赵沁涵心中却是震惊不已。什么谢勇,什么邱杰敏,她一个字都没听说过,该死不该死,自然没有感觉。但是,左琼桦,不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吗,一个抢劫犯死了,她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杀人,那是好玩的吗?
关峰接了电话之后,给费诗婷打电话说要回去,赵沁涵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知道是因为一个抢劫犯,和关峰在办的案子有关,死在看守所里,所以他们要马上回去。
“小桦,老邱该不该死是一码事。不过,谄上者必欺下,反过来也一样,欺下者必谄上,这种人,并没有真正的胆气,你不用担心他们。”
谢勇该死,然后他死了,对关峰来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至于邱杰敏掺乎没掺乎,为什要掺乎,那是下一个问题。就算谢勇的死和邱杰敏有关,关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邱杰敏干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左琼桦的心结,他也想试着安慰一下。
“峰哥,我,我不怕他。有峰哥在,我就不怕他。”
自己是怕了邱杰敏吗?也许是吧。那为什么上次章益琦跳楼时,自己不觉得害怕呢?是因为那时候自己还不是大师姐,只是一个,按关峰的话说,傻丫头吗?左琼桦,突然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气喝完。
左琼桦和邱杰敏打交道不算多,但因为丰兴大厦的事,两个人的来往也不少。而邱杰敏笑眯眯的,对左琼桦,没有半分大局长的架子,当然,更和杀人犯不沾边。
“哈,和我没关。小桦,理直才能气壮,你看啊,……。”
按关峰的说法,如果左琼桦因为邱杰敏“私自”杀了谢勇而该死,那么她就应该向有关部门反应,走法定程序“光明正大”的追究邱杰敏的罪责,而不能“我杀了他!”。
真的如此,左琼桦因邱杰敏该死而杀之,她的行为,其实和邱杰敏毫无二致,左琼桦真正该杀的,是自己。
当然,如果左琼桦单纯是因为怕了邱杰敏而要杀他,那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了,需要夜深人静时,慢慢感悟。
“……,小桦,勇气勇气,气壮则勇,理直则气壮,这个直字,对我们,嗯,学数学的来说,就是,按你们数学的术语,叫逻辑自洽,按华夏的俗语,就叫自圆其说。理直则得,理得则心安,心安则静,反过来也一样。你现在心不静,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吧。”
“赵沁涵果然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寒门贵子,嘿嘿,钉子这运气,也是,一般般啊。”
生生死死这些话,当然不合适当着随便一个外人的面乱讲,不过,赵沁涵不是一般的外人,而且,关峰注意到,除了自己拿出啤酒时赵沁涵的情绪波动比较大,对该死什么的,她几乎没有太大的反应,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小丫头。
至于碰上赵沁涵,关锐的运气是好是坏,这个,就横看成岭侧成峰了,很难说。
“峰哥,何三的电话。”
这就是应该死和不该活着的不同?也许是因为车里多了个赵沁涵的缘故吧,左琼桦感觉今天关峰的歪理,有点杂乱无章,不像以前那样的能,自圆其说。她正想找个合适的话题转移转移赵沁涵的注意力,突然,关峰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何三打来的。把手机给关峰看了一眼,见他没反对,左琼桦熟练地接通电话。
何三的电话没什么新鲜的,就说晚上想和邱杰敏一起陪关峰喝一杯,有点事。而左琼桦也就简单的说一句:知道了。
“呵呵,小桦,晚上想不想一起去吃饭?”
关峰微微一加油门,奥迪车顿时开始加速:他们出发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要快点才能赶上晚饭。而且,他想第一个赶到人间烟火的包厢。
“峰哥,我陪沁涵,就不去吃饭了。”
左琼桦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其实她想去听听,不过,在其他人的心目中,她还不是真正的大师姐,有自己在,估计邱杰敏与何三,会很别扭。
“没事,桦姐该忙就去忙吧,我可以找同学陪我。”
赵沁涵一路上都没说话,现在左琼桦提到了自己,她也就顺势,客气一句。
左琼桦当然不会把赵沁涵的话当真:胖成这个样子,和家里人都处不来,鬼才信你会去找同学。当然,她不去吃饭,本来也没考虑要不要陪赵沁涵的因素。
“小桦,你看,邱杰敏连电话也不敢自己打,嘿嘿,你可以猜猜,何三会说什么。”
“邱杰敏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呢?”
邱杰敏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这个可能性就他多了,关峰并不真的感兴趣,他相信见了面,邱杰敏会给自己一个说法。当然,是真说法还是假借口,关峰也会有自己的判断,至少邱杰敏肯定不会说自己是不敢打电话。关峰担心的,是邱杰敏与何三,什么时间走得这么近了:这和当初因为胡力笑的事,邱杰敏帮何三打电话不一样。
峰华公司经营中,必然会碰到那些不大却无穷尽的小麻烦,关峰不想左琼桦浪费太多的时间去处理那些破事,那么邱杰敏与何三,重要性毋庸置疑,关峰也希望他们两个合作愉快,但绝对不高兴看到这两人亲密无间。
“何三为什么要掺乎进来呢?”
邱杰敏不敢打电话,显然是一个笑话,左琼桦也不会当真,她想知道的是,何三,为什么有这么高的积极性?
……
周末出城的人不少,进城的人也很多,路上车有点堵,尽管关峰已经尽量加快速度,奥迪车也很给力,但是等他赶到人间烟火的包厢,还是快八点了,邱杰敏与何三,早就等在包厢里。对堵车,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了,两人倒没说什么,随便招呼一声,先吃点东西再说别的。
原来,何三知道谢勇的事,是崔东雷打电话告诉他的,何三第一反应是给关峰打电话,可惜,没打通。关峰的电话打不通,这个太正常了,然后何三才给邱杰敏打的电话。
至于邱杰敏,在何三打电话之前,他根本就没听说这个事,这很正常,一点也不奇怪。谢勇的案子已经送到检察院了,严格说来和天心分局没关系,看守所,当然第一时间找检察院、死者家属协商善后。
然后,邱杰敏就找朋友打听消息,至于联系关峰,交给何三一个人就行了。
在公安系统,邱杰敏朋友不少,而谢勇之死,看上去很正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死亡的原因,有了初步的结论:急发性糖尿病并发症。
谢勇年纪不大,却是个大胖子,胖子该有的毛病,他一样也不缺,案发之前,他前就患有中度的糖尿病和高血压。进了看守所之后,谢勇的生活水平显然不错,体重也没减轻,反倒是增加了一点。
只靠看守所正常的伙食,一般人是吃不胖的,不过,只要你有钱,不嫌贵,所里买得到烧鸡、烤鸭、卤牛肉之类的硬菜,据说味道,还很正宗,甚至能搞到,厅装啤酒,当然,喝完之后,易拉罐是要回收的。巧克力、薯片、蛋糕、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也不缺,最受欢迎的方便面、火腿肠加榨菜,更是几乎无限量供应,而谢勇,据说不差小钱钱。
据可靠消息,谢勇前几天不小心感冒了,大概是因为洗澡时着凉了吧,拉肚子、发烧、恶心、没胃口,病情不算太重,所里医生也就按照平常的感冒开了点药,打了瓶点滴,本来就是平常的感冒嘛。谢勇的感冒,据说也好得差不多了。
谢勇的监室,关着一名姓常的已决犯。老常名字叫常膺乾,人是因为帮人开赌场进来的,判了一年多,判决生效时,他剩下的刑期只有几个月了,按规定不用“上山”,可以一直关在看守所。老常今天服刑期满,心情很好,昨天晚上,请几个关系不错的伙计大吃了一顿,据说,菜肴很丰盛。
老常不小气,请客之余,还把自己不打算带出去的玩艺也分给了“难兄难弟”。在看守所里面,老常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几包烟和一些吃食。不过,老常这个人,有低血糖病,糖果、巧克力之类快速补充血糖的零食,着实不少。
谢勇和老常,关系不错,吃饭、分东西都有份,也许是久病初愈,有点馋了吧,同志们都说,谢勇同学,胃口很好,吃了不少,也喝了不少。到了半夜,值班的人突然发现谢勇昏迷不醒,赶快报告干部,等一番折腾下来,谢勇拉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死因暂时判定为,因暴饮暴食导致血糖急剧增加,引发的糖尿病并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