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根星藕失之交臂,宇文清彪认为,需要和韩超就这个事说道说道,安排鱼篓喊了几个菜,在副镇长的院子里,嗯,现在已经是尹晨晨的院子了,三个人好好的,喝一杯。
宇文清彪现在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当然,他不会自己搞饭,也没请小保姆,平时吃饭,都是在镇上的小饭店,或者点个外卖,也就是让饭店把饭菜送过来。
“老韩,这是第一根,贵一点也很正常吧,……。”
三人吃喝一阵,聊了几句闲话,其实不是闲话,安泰莲藕厂的业务也繁忙起来,韩超和鱼篓都是莲藕厂的股东,宇文清彪也不是外人,莲藕厂的业务,那也是正经事。不过,第一根云云,宇文清彪,显然是在说,下午的星藕。
“阿彪,就是因为是第一根,才绝对不能什么都是老王说了算,那些家伙,一点也不傻,……。”
韩超自然也想把第一根星藕买下来,讨个好口彩,但是,正是因为是第一根,他才坚持不能无原则的退让。这不仅仅是几百块钱的问题,而是谁为主,谁为次的问题,说严重了就是关系到螺山镇星藕以后的定价权。
安泰莲藕厂,一定要一开始就表示出自己适度的强势:乡里乡亲的,面议可以,我们也不会坑大家。但是,最终还是我说了算。大不了我们不要了,星藕,你拿回家炖排骨汤喝吧,希望你老婆手艺不错。
二星的星藕,如果是朋友之间转让,本来就是一瓶酒、两包烟的事,从来没听说过谁正儿八经的当回事卖钱。韩超认为,八百八十八,自己,已经向周围的吃瓜群众,可能还有暗中的有心人吧,表达出了足够的诚意,和实力。过犹不及,再多,就过了。
“老韩,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星藕有没有用,一开始没必要太斤斤计较,时间就是金钱,做生意,搞新产品研发,也讲究个效率和先发优势吧,先多收几根星藕,把这玩意搞搞明白为第一要务,……。”
韩超的想法,不能说错,甚至可以说很有道理,不过,宇文清彪却不大以为然。星藕的真正价值,要看关峰大师兄能不能从里面琢磨出好东西,能的话,好东西有多好。也就是说,星藕的一切,暂时还是未知的,因此,他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尽快收购足够数量的星藕,给关峰,做实验。至于价格,完全不必在意。
星藕真是好东西的话,他们独家掌握星藕的真正用途,或者说,提炼技术,有这么巨大的优势,那些讨价还价的小手段,终究只是小手段。老王们再精巧的小手段,也还是挖藕的,处于产业链的最下层,也就是挣个辛苦钱,改变不了鸿蒙派绝对主动的地位,于大势无补。
鸿蒙派,就不存在吃亏的可能。
宇文清彪很清楚,为了星藕,关峰根本不在乎多花点钱,他自己也不在乎。不要说一根一千二,一万二也就那么回事。螺山镇以前的星藕产量,全加起来每年从来不超过100根,就算四星、五星的贵点,总共1千万怎么也够了。要是其中真有好东西,1千万,那也叫钱?随便那儿都挣回来了。
当然,自己不计代价是一回事,把它宣扬的人人尽知是另外一码事,你给的价格再高,大部分人总会想着,为什么不能再高一点。人心没尽,随便透露自己的底牌,不仅愚蠢,而且危险。宇文清彪可以理解韩超的顾忌。
肥羊,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而且下场都不太好。宇文清彪知道鸿蒙派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而是,会吃人的老虎,脾气还不大好。但是,太极药厂和老王们不知道,试探、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对此,宇文清彪有心理准备,这就是他来螺山镇的原因。当然,动静,还是小一点好。
其实,就连韩超本人,目前也不清楚鸿蒙派对星藕的必得之心,和不惜代价。这不仅仅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做事的章法。事实上,所有见过韩超的鸿蒙派弟子,都觉得这个男人不错,但是,再不错,他还不是鸿蒙派弟子。
不过,韩超的顾虑再有道理,宇文清彪还是认为,第一根星藕,他们应该拿下,必须拿下:万事开头难。第一根吗,开个好头,价格贵点无所谓。相信周围的吃瓜群众,以后万一碰上了星藕,心中的价位,也不会比着第一根来。
“彪哥,老王家的经济条件一般,篓哥应该知道,老王的岳父,在自己家里,根本不敢喝酒,这根星藕,他一定会卖的,一千块钱,够他女儿一学期的学费了,……。”
宇文清彪的说法,当然也有他的道理,不过韩超却还是不能赞同。因为收购星藕,安泰厂不是独家生意,而是有太极药厂这么个对手。太极药厂的存在,让老王们有了更多的选择。这个影响,不仅仅是实际选择时自由度的增加,还要考虑他们的,心理预期,或者说,幻想。
安泰厂不买,老王还可以把星藕卖给太极厂或者亲戚朋友。卖给亲戚朋友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人情,钱多钱少,意义有限。而太极药厂嘛,只要车家人不脑残,也不会老王说多少就是多少。太极药厂真是如此不计代价的话,那他们对安泰莲藕厂的态度,就需要慎重考虑了:这是不给安泰厂燕京大学的项目留一点活路啊。
太极药厂对安泰厂的态度,韩超没有把握,这一点很重要,但在韩超看来,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关键的是,没有人能确定,车家人会不会脑袋一热,对安泰厂放大招、下狠手,比如让他们几个月一根星藕也买不着,狠狠地打脸。老王们也拿不准车加人的想法,但是,老王们肯定希望车家人,或者说太极药厂,和安泰厂在星藕上血拼一场。
韩超,要从一开始就打掉老王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且借此向太极药厂传递一个信号。
不难理解,车家人对安泰莲藕厂收购星藕,肯定是不欢迎的,但不欢迎的程度,就很难确定。太极药厂未必不会打一场价格战,即使车家不准备打价格战,也未必愿意让安泰厂知道这一点,更未必愿意配合安泰莲藕厂向老王们发出两家不打价格战的信号。
更关键的是,太极药厂发出的信号,他们一定会发出信号的,安泰厂要不要相信。无论安泰厂信还是不信,对安泰厂的反应,太极药厂又会怎么想?
这中间可以玩的花样就多了。比如,太极药厂以八百块买下老王的星藕,对外却声称是一千二百块,以提高安泰莲藕厂的成本。或者反过来,以一千二百块买下老王的莲藕,对安泰厂称只花了六百块,诸如此类的小手段,相信车家人不介意玩玩,而且不缺人才和经验,会玩得很溜。
总之一句话,安泰厂和太极厂注定是对手,却又互相不了解,而且缺乏有效的沟通渠道,彼此之间信任的基础为零。双方公平竞争、心照不宣把星藕收购价格控制在一个合理水平上之类的默契,绝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达到的,需要时间和真实的胜负慢慢磨合。安泰厂不能走一步看一步,而是一开始就要有全盘的规划和长远的打算,从第一根星藕开始。
韩超,从第一天就没把太极药厂当成朋友,而是对手,他心目的对手,也从来都是太极药厂,而不是老王。等安泰和太极达到了某种平衡,老王,呵呵,就是个,挖藕的。
简单地说,今天韩超拒绝老王的报价,实际上是给太极药厂看的,至于太极会有什么反应,嘿嘿,估计很快,他们就会收到车家人的,信号。
太极药厂真要铁了心打价格战,韩超没什么好办法,那就比比谁家的钱多好了。哪一行有哪一行的规矩,做生意嘛,钱多欺负钱少的,历来是商场竞争中的不二法门,你没钱,就只能认输,没什么好抱怨的。但老王如果配合太极厂“演戏”,联手对付安泰厂,韩超就不能接受,无法容忍。
老王会配合太极药厂吗?
韩超认为,会。
当然,他要说服宇文清彪接受这一点。
单单老王这一家,说服宇文清彪并不难。因为韩超是有心人,是下了大功夫的,不是成天就知道泡小学音乐老师。螺山镇每一池莲塘,主人家的情况,他都略知一二,甚至塘主本人的脾气性格,他也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比如老王,家里条件一般,而且很明显,为人贪心,缺乏自知之明,不懂得退让。此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孝敬岳父泡酒云云,当众胡扯八道,做人的底线,也高不到哪儿去,又有点小聪明,这种人,很容易被“说服”。
车家人,不缺说服人的高手,估计经验也很丰富。
当然,安泰厂也可以试着说服老王,但是,韩超认为,安泰厂在星藕方面是个小白,和太极厂比起来,差距太大,要说服老王,代价太高,得不偿失,目前,还不宜轻动。
“老韩,你这理论联系实际,深入浅出的,这么多年的书,没白念啊。我敬你一杯!”
“嘿嘿,老韩这人,从大处入眼,小处着手,不简单啊。左琼桦能果断的把安泰莲藕厂和星藕的事交给他,这份魄力,慢慢的,真成掌门大师姐了,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先天高手,嘿嘿,先天高手。”
大道理,宇文清彪也还能继续讲下去,竞争中的信号传递模型,他也研究过,有点自己的小心得,不会因为韩超是燕京大学的本科生,就觉得他很高明。但是,这又不是大学的课堂,道理讲得再好,最终还是要落脚于一根根的星藕,而每一根星藕的虚虚实实,必然会牵涉到老王的脾气性格和张老岳父怕不怕老婆之类的,小问题。这个,就和信号传递模型的理论造诣无关,纯粹是生活的积累和平日里的留心。
宇文清彪明白,老王的脾气以及他岳母的,河东狮吼,这是韩超的绝对主场,自己一个外来户,根本比不得,再强撑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地头蛇,在有些事情上,就是这么不讲理,在人头熟不熟的方面输给韩超甚至鱼篓,宇文清彪,可以接受。
“哈,老韩,真有你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彪哥,张老头家我知道,老家伙在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千多块钱泡酒喝,那老太婆会骂的他跳湖十八回,……。”
“我艹!这燕京大学,就是厉害!么的,回去一定要大牛好好读书,书里面,有学问啊。”
七八百块钱,对有些人也许不算什么,但鱼篓很清楚,对洪湖一般的家庭,可能就是,小孩一年的学费,或者,今年的种子、化肥,绝对不是无关轻重的,小事。
张老头,就是老王的岳父,那家人的名声,鱼篓也不陌生,一句话,张老头在家里,别说喝酒,按鱼篓的话说,老太太不发话,他连尿都不敢喝一口。星藕泡酒,做梦去吧。
说实话,单玉耧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没读过书,但智商绝对不低,能文能武,不比任何人差。可惜现在,武的方面,有宇文清彪在,就不说了,脸红啊。而文的方面,听了韩超的长篇大论,他也是,甘拜下风。
韩超和宇文清彪在说什么,鱼篓听得明白,最终的结论他也很赞成:就是老王会和太极药厂搞鬼吗。这是很明显的事,根本不需要学问,只要熟悉车家和老王的人,随便想一想,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宇文清彪不熟悉老王,也不熟悉车家人,而且,宇文清彪的想法,不可忽视。这就麻烦了。
韩超和宇文清彪中间论证的过程,什么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汝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什么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之类的箩筐话,鱼篓根本听不懂:那根本就是天书吗,你们说的,是华夏话吗?但是,从宇文清彪的脸色看,很明显,韩眼镜箩筐话的效果不错。鱼篓很明白,自己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有这个水平了:宇文清彪,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当然,讲道理,或者说掉书袋,比不上一个燕京大学的本科生,鱼篓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至少他可以接受,相信大部分华夏人,都可以接受。
“呵呵,百无一用是书生。老王的事,还要辛苦篓哥多费点心啊,来,我敬篓哥一杯,……。”
韩超并不喜欢鱼篓,但是他很明白,自己只能从道理上推断老王会配合太极药厂,至于双方配合的具体细节乃至证据,以及随后如何处理,这个,自己就力所不及,需要鱼篓,甚至宇文清彪的,大力配合。韩超不想鱼篓留下心理阴影或者小想法,他不想把星藕的事情搞砸。
韩超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先不说马瑛的身体最终能不能恢复,那是关峰的事。作为安泰莲藕厂的总经理,左琼桦给韩超的股份并不算多,工资待遇也,很普通,就是正常的市场行情,并没有特别的优待。但是,左琼桦肯放权。所有和安泰莲藕厂有关的事,韩超自己说了算。当然,要,有道理。
只要道理讲得通,左琼桦,其实是郭德赞,基本不会反对韩超的提议。而把道理讲通,虽然大学念的是生命科学专业,但这几年的磨练、沉淀没白费,韩超对自己,很有自信。燕京大学的学生,就有这个底气。
其实,韩超也明白,安泰莲藕厂正常的业务,很重要,但星藕显然更加关键。他想在星藕的事情上,也有足够的发言权。当然,道理,同样要讲得通。这个星藕,讲道理的对象,根据左琼桦的安排,就不是郭德赞了,而是,宇文清彪。
事实上,韩超有理由相信,郭德赞,根本不知道星藕的事,或者知道了也不关心。至于其中的原因,这个,韩超就不关心了:那是他们三个发小之间的事情。
而从这根星藕来看,宇文清彪在星藕上,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韩超明白,宇文清彪来洪湖,就是冲着星藕来的。不过,宇文清彪也讲道理,自己讲道理,也肯听别人讲道理。
宇文清彪肯讲道理,能有这个结果,韩超已经非常满意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身有王霸之气,只要虎躯一震,小弟们就纷纷拜服。宇文清彪很明显不是自己的小弟,关峰,更不像一个随便成为其他人小弟的,中二少年。
其实就是鱼篓,也不会成为别人的小弟,至少不会成为他韩超的小弟,鱼篓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或者合作伙伴,韩超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韩超自己,也不想成为别人的小弟,谁的小弟也不行。我是韩超,齐鲁好男儿,燕京大学的本科生,不是韩小弟,不是,永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