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敬左总一杯。老黎，不过，嘿嘿，峰哥，左总，派出所所长是不起眼，却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分局局长能搞得定的，就说这个黎越驰吧，她周冬冬一个外地人，屁本事没有，凭什么能接到土方工程，……。”
小小的一个天心区！邱杰敏心中蓦然一凛，急忙站起来给左琼桦敬了一大杯。
一个派出所所长，在某些人眼里自然什么都不算，但是，下面所长的任免，无论名义上还是实际中，都不是分局局长一个人能决定的，至少天心区近十个所长，邱杰敏的“自留地”，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当然，其他的所长人选，分局局长也有一定的话语权，可惜，只是一定的话语权而已。这都是有惯例的，详细说起来，几万字也未必说得明白，有灌水之嫌，就此打住。
具体到黎越驰，就不是邱杰敏的人，至于他背后的靠山，很复杂，具体为谁，邱杰敏也说不清楚。他估计，黎越驰自己都不一定搞得明白：那些关系，都是周冬冬折腾来的。周冬冬的王霸之气，其实和黎越驰关系不大。
说实话，周冬冬的嚣张跋扈，邱杰敏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正常的工作，黎越驰对分局很支持、很配合，并不比其他的所长差，除此之外，黎越驰对邱杰敏本人，很尊重。就因为周冬冬的，嗯，不检点，邱杰敏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把黎越驰拿掉。而且，他不觉得自己的天心分局，很，乌烟瘴气：天心分局的工作，今年评了优秀的。
“嗯，老邱，你是说，天心分局眼下这个样子，你这个分局局长，已经尽力了？左总的一个耳光，就白挨了！”
关峰慢悠悠的摸出一根烟，冷冷的看着邱杰敏。
对那些复杂的人事任免制度，无论是写在纸上的制度，还是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关峰没研究过，搞不清楚，目前他也兴趣不大。天心分局和其他分局相比，是不是更加的乌烟瘴气，他也不在乎。不过，关峰相信，没有所长夫人这个光环的加持，周冬冬，一定不敢这么，霸气侧漏。
关键是，对左琼桦若有若无的忽视，或者说，轻视，邱杰敏这不是第一次，关峰认为，有必要再提醒他一次。
“尽力！呵呵，峰哥，全心全意不敢说，但我对得起我那份局长的工资，至少不比其他的局长差，……。”
尽力不尽力的，这个，嘿嘿，说起来就复杂了。刚开始做局长的时候，邱杰敏也曾经万丈雄心、雄心万丈，发誓要在天心分局，做出个样子。可惜，后来，他发现晋升无望，那么，干得再苦、再累、再好，有用吗？既然没用，享受生活谁不会啊，至少邱杰敏，会！
不过，既然做到了局长这个位置，不能提拔，被捋下去更是邱杰敏无法接受的，工作，还是要干好的，天心分局，也确实并不比其他几个局为差，当然，也就是不差而已。
至于左琼桦的耳光，那当然不能白挨。这不，大家正商量着吗。当然，最好是，动静小点。
说实话，关峰已经当场打了人，还要如此的，小题大做，邱杰敏心里，很有点，不舒服：这就是一个偶然的小车祸，又不是深仇大恨，有必要吗？
“哈哈，老邱，真难为你了！不过，驭下不严我就不说了，上行下效四个字，你回去好好练练。有空了去归元寺数数罗汉，读读性空尊者的诗偈！小桦，晨晨，走了。”
做好一个分局局长很难吗？也许不容易吧。不过，没有人逼着你做局长，优胜劣汰千古事，做不好就滚蛋，关峰没兴趣去听邱杰敏唠叨和抱怨：当年他有自己的专属位面，管理起来，也没觉得有多难，无非就是言传不如身教而已。
这种事，尹晨晨是肯定要凑凑热闹的，可惜，一个晚上，她基本上就是喝酒、听着，几乎，一个字没说。
上行下效！望着关峰和左琼桦、尹晨晨的背影，邱杰敏忍不住心中一寒。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无论在家里还是外面，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但至少不会像周冬冬一样开保时捷，更不会随便欺负人、在大街上打人耳光。不过，如果这四个字传入某些人的耳朵里，对自己仕途的杀伤力是不言而喻的。
那么，上行下效，会传入某些人的耳朵里吗？这个，邱杰敏就非常的，无能为力。
关键是，自己，有机会辩解吗？对此，邱杰敏是大大的怀疑。其实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很可能根本不会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就因为听到这四个字，轻轻一句话，就断送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打拼、汗水、心血，以及梦想。
不过，上不上行，下不下效，邱杰敏要回去慢慢琢磨，这个性空尊者又是什么鬼？幸亏有万能的网络，内事不决问千度，邱杰敏拿出手机一搜，费了半天劲才确定是哪四个字，可是，看着性空尊者的四句诗偈，邱杰敏心中，是百味杂陈：
人前风光百般好，人后辛酸可知晓。
惊人艺业谁成就，年年月月五更早。
“老邱，峰哥这学问，我何三，这辈子，服了！对了，老邱，归元寺在哪里？哪天我也去，敬一炷香，……。”
诗偈很简单，基本上是大白话，不用翻译，何三读一遍，也能明白大概的意思。他想不通的是：关峰年纪轻轻，没事干不去泡妞、喝酒，成天就看这些破玩意！嗯，错了，不是破玩意，是正儿八经的大学问。
诗，何三不会写，他甚至都没听说过这篇打油诗，更不用提性空尊者了，实际上，何三根本不知道归元寺是什么，听名字，应该是一座寺庙吧。但道理对不对，何三有自己的看法：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何三自己，当年练武，也曾经有过年年月月五更早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的青春岁月啊。
“嘿嘿，老何，峰哥这书读的，不服不行啊。行，哪天我们一起去归元寺数数罗汉，……。”
归元寺数罗汉，江城最著名的旅游项目之一，邱杰敏没去过，听还是听说过。不过，性空尊者，关峰显然是随口而言，这诗偈的寓意，他还要回去想一想。邱杰敏想不明白的是：关峰，难道把归元寺几百座罗汉的诗偈，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关峰自己的，年年月月五更早？关峰，是学法律的大学生，不是得道高僧，他记这些干什么？
“老邱，你别怪我何三说话不好听，我觉得峰老大，真比你有学问，也比咱俩都有出息，我这辈子，就跟着峰老大混了。这件事，黎越驰的两条腿，我肯定是要敲断的，……。”
邱杰敏马上要高升的消息，何三也很清楚，他也希望邱杰敏能再进一步甚至更多步，不过，相比之下，何三还是更在乎关峰的心情。而且，何三不准备对邱杰敏隐瞒这一点：你邱大局长是很牛逼的，我何三服气。不过，峰老大更牛。峰老大是老大，咱俩，就是朋友，而已。
大腿的价格，何三还没想好，但是，仅仅是黎越驰要求的全新保时捷和200万的，精神抚慰金，嘿嘿，谋一罚十，何三估计，麻烦不小。但是，左师妹的一巴掌，就值这个价，何三准备与黎越驰好好的斗斗，先给邱杰敏打声招呼。
“老何，你放心，峰老大肯定是老大，……。”
邱杰敏和黎越驰，关系一般般而已，他自然不会因为黎越驰和关峰唱对台戏。当然，如果何三有所动作之前，能和自己沟通一下，肯定是最好的。
“呵呵，等下我会给老黎打个电话，如果老黎不识抬举，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老邱，这一阵子，弟兄们都不会到老黎那里去，他要是有别的想法，你帮忙看着点，……。”
沟通一下，肯定是没问题的。何三注意到，这次，无论是敲断大腿还是谋一罚十，关峰都没有提及时间，也就是说，关峰很可能并不想速战速决。而且，关峰打完人后，把自己的名片扔给周冬冬，其中的味道，很诡异。
认识汤立新之后，关峰在九九会所打人的详细经过，何三也有所了解。其实当时在九九会所，关峰也曾经留下自己的名片，不过这个细节，何三就不知道了：关峰是认为不值一提，而汤立新，是不好意思提。
“嗯，没事。老黎现在，不会去招惹你的，……。”
“不知道关峰是事先就知道还是根本不在乎，嘿嘿，我这个老大，还真是，深不可测。”
何三只是把关峰的“要求”转达给黎越驰，当然不会公然宣称由自己来“客串演出”敲断大腿的角色，邱杰敏相信，黎越驰对何三的“反水”，肯定会怀恨在心。但是，应付一个关峰就够黎越驰忙乎的了，他也不会有心情和能力再去另开一条战线：天心分局有不少人都知道，何三与邱局长关系很“暧昧”，并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邱杰敏过来喝酒的时候，拷了一份附近的监控视频带过来。交通事故以及周冬冬打左琼桦耳光，都在十字路口，视频里都很完整，画面非常清楚。而关峰打人的地方，却正好是监控的死角。其实也不是监控死角，发生车祸的地方在市中心，理论上天网监控是不存在死角的。但当时周冬冬站在树下躲雨，摄像头正好被一根树枝给挡住了。至于这根树枝是不是巧合，嘿嘿，就很难说了。
当然，没有监控，周围的吃瓜群众不少，很可能有一个或者几个用手机录了下来，只是这件事目前在网上还没动静，万一闹起来会发生什么，就谁也不知道了。
“哈，一个烂女人，她不招惹我就算完了？……。”
年年月月五更早！和关峰合作的项目越多，对关峰，何三是越看不明白。人间烟火什么的就不说了，明明海上这条线是很挣钱的，关峰不去兜搭，却非要去洪湖卖藕，而且还玩出了花样：把藕卖到了岳州。
关键是，关峰把宇文清彪派去了洪湖。何三跟宇文清彪不熟，但他和郭德赞熟啊。何三很清楚，关峰和宇文清彪的交情，要比和郭德赞更亲密一些。那么也就意味着，对关峰而言，洪湖的藕，比峰华公司更重要，或者说，更有前途。可惜，洪湖的事，何三只是投了一点小钱到安泰公司，具体的经营，他插不上手。
其实关键还是，何三想不明白，一个破藕，能有什么出息！咱潇湘的藕，那也是，世界驰名商标啊。
卖藕的事暂时帮不上忙，那就好好的跟周冬冬玩玩。土石方生意，嘿嘿，何三不陌生。就当是自己的五更早了。
“哈，老何，一开始动静小点，对了，老何，明天你那个老乡，人会出来吧，……。”
“小王这混蛋！”
破坏总比建设简单，周冬冬的土石方生意，绝对不会没有磕磕绊绊的，嗯，小麻烦，何三只是打算派几个小弟去捣蛋，起哄架秧子，没打算挣钱，那就短时间内不会出大问题，邱杰敏并不特别在乎，他更心烦的是王副队长。
王副队长很爽快地承认，抢劫案，他确实留下了一个小玩意，不过已经处理掉了，更多的却不肯再说。处理掉的小玩意，按规矩，邱杰敏也不好再问。但是，他的直觉告诉邱杰敏，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可惜，关峰也没再提过这件事，邱杰敏，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大五更的起来，读读这本书。
王副队长以前一直表现都不错，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对自己的亲信下狠手，这个，值不值得呢？
“是啊，峰老大干律师也是一等一的牛逼！明天晚上老崔摆酒，就在咱人间烟火，老邱你也来喝一杯吧，……。”
谢勇死了，崔秋风的主犯，也成了孤证，最终，检察院决定对崔秋风存疑不起诉。说实话，能有这么个结果，何三之前也没想到，不过他能想象宝庆的朋友怎么看这件事，更关键的是，怎么看自己。
其实何三很清楚，这个案子，自己也就是，介绍关峰与崔东雷见个面，陪着喝了顿酒，别的什么也没做。但无论如何，崔东雷一开始找的是他何三。现在崔秋风无罪释放，至少在宝庆大街上，从此以后，他何三，能挺胸抬头的走路了。
“我就不凑热闹了，想喝酒，啥时候找不到机会，……。”
这顿酒，邱杰敏是不好意思喝的。崔秋风是检察院批捕的，即使他申请国家赔偿，按法律规定，也不是天心分局的责任，但人，总是天心分局抓的，邱杰敏这个大局长，还是觉得，没面子：丢人啊。
都是小王这个混蛋！蠢货，也不想想，如果中间没问题，人家律师给你个立功受奖的机会，还用得着请你打麻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人爱财，取之也有道，两者在这一点上其实没差别，只是“道”不同而已。王副队长想发点小财，立个小功，邱杰敏可以理解，但愚蠢，他就看不上眼。愚蠢不仅仅是不聪明，大部分还伴随着，自以为是，或者，自以为聪明。而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猪队友，很多时候，意味着，危险。
“老邱，你还记得久久会所吧，今天峰老大带了尹晨晨过来，嘿嘿，左总，脾气可不大好。”
崔秋风的酒，邱杰敏不喝就不喝吧，何三也不强求。但是，对黎越驰，他要再提醒邱杰敏一句：上次为了尹晨晨的，小心情，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很清楚。现在左琼桦挨了一耳光，关峰如果不表示表示，估计他的小日子，会很不好过啊。
“哈，老何你这，经验丰富啊。……。”
“嘿嘿，还是平时用心不够啊。”
邱杰敏悚然一惊：他倒没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尹晨晨，真的是关峰特意带过来的吗？邱杰敏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把握。不仅是他对尹晨晨的脾气、性格不了解，对左琼桦的小心思，也，不熟悉。而左琼桦和尹晨晨的关系，他更没关心过。
其实，更关键的，还是邱杰敏对关峰行事的风格，摸不准：不着调三个字，只是表象，根本不是内在的，逻辑。
“呵呵，世界冠军，我可一个都不认识，人家也看不上我这样的，大老粗。过几天我找个老教授，请他给我讲讲归元寺的罗汉。咦，不是八百罗汉吗，这庙里怎么只有五百个，有意思啊，……。”
对娱乐场所的女孩，何三可谓见多识广，但尹晨晨和左琼桦，显然都是好女儿，对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何三，半点经验也没有。他的原则就是，保持尊重，不去招惹。
不过，这个归元寺的罗汉，还真是，不少啊。而且，罗汉，会写诗吗？何三觉得，偶尔听老头讲讲这些事，也，很好玩。当然，只是偶尔听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