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雪失踪了,或者说离家出走了,只留下一封褶皱的信告知她要去找荆狂复仇,告知不论成功与否,她都无脸再回徽音宗。在这样的消息冲击下,徽音宗还是毫不耽搁地向着碧落海出发了。
碧落海名字中有“海”字却不是海,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大湖。与北方的太泽湖相对,是中原南方地区面积最大的淡水湖。此次的天一剑会由慧剑宗承办,而慧剑宗就位于碧落海中心。
慧剑宗与徽音宗相隔两万余里,曲子然一行人已经昼伏夜出地飞行了三日。其实以这样的距离,若要曲子然全力飞行,个把时辰就能到。但此次随行的人,一大部分是灵根觉醒未满十年的内门弟子,他们的飞行速度当然快不了。
除去这些需要参加比试的弟子,还有大批不符合参赛条件的优秀弟子出席;徽音六贤也出动了五人,只有汤监宗留守山门;还有一些其他人,本着自愿的原则,只要想参加大会,都可以随行。
曲子然跟随在梅灵朝身后,与虎子、虎弟组成个小团体,飞在男弟子最前方。
忽然,虎弟大喊起来:“快看啊,那根火柱子是什么?”
其实,曲子然也早有发现,只不过没有像虎弟一样大惊小怪。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他还是愿意听大师兄解释。果然,大师兄也知道那根高得不像话的“火柱”是什么。
“那不是火柱,而是一座塔。”梅灵朝解释道,“此塔名为‘望穿塔’,是碧落海旁边最有名的古建筑。看到它,也就意味着我们到达碧落海了!”
梅灵朝声音不大,却引来了众年轻弟子一阵欢呼,对于这些弟子来说,连续三天地御剑飞行实在是一种不轻松的试练,而今这试练终于到头了。
梅灵朝闻声怜爱地笑了笑,继续给众人讲解这望穿塔的由来。
“这望穿塔究竟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已经不可考证了。传说最初是始皇帝游历到此,想要登高远眺整片碧落海,这才修建了此塔。然而,穷尽当时的人力物力,此塔的高度也不过四十丈高;站在塔顶却无法望到碧落海湖对岸,这成了始皇帝心中一大遗憾。后世帝王想要弥补这个遗憾,又或是想要彰显自己的功勋,在不同时代对该塔进行了数次加高,直到现在,此塔已经高逾百丈了。”
“大师兄,那现在站在塔顶,能望到湖对岸吗?”虎弟迫不及待地问。
梅灵朝却笑着反问:“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位大师兄话落突然加快了速度,当先冲向望穿塔顶。虎弟带头,一群男弟子也跟风地脱离了队伍。
队伍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这让佘宁榭不禁有些生气。
“掌门师兄,我们已经来到了慧剑宗门口,这乱糟糟的样子成何体统。”
掌门此刻却心情大好,笑道:“看这些年轻人如此有活力,我倒是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十岁。”
“是啊,”袁宁魁附和道,“而且这一次有子然在,我们徽音宗必定占尽风头。就算这些弟子们放纵些,也无伤大雅嘛。没准还能迷惑我们的对手呐!”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佘宁榭苦笑摇头,接着对身后女弟子大声说道:“你们想去就去吧,但别闹得太过火。”
年轻女弟子们发出一声欢呼,立刻三五成群地向望穿塔飞去。
再说曲子然,他没有随大师兄先行,因为他实在是有些担心蓝绮柔。这几天,蓝绮柔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想必短时间内无法从龙傲雪失踪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曲子然一有时间就来跟她说说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师姐,能和我说说这慧剑宗的情况吗?”
蓝绮柔还没开口,一旁的米依却先说话了。
“师弟,大师兄之前讲过了啊,你当时一定是走神了吧?”
曲子然其实只是找个借口搭话,闻言只能点点头。
“我一猜就是。”米依得意道,“这点事情不用麻烦师姐,我来告诉你就行了。”
“那就多谢米师姐了。”曲子然无奈施礼道谢。
“没什么,帮助师弟、师妹是我的职责嘛。”也许是受蓝绮柔影响,米依对曲子然挺有亲近感,无关乎修为,真的把他当成了小兄弟,只听她接着说:“这慧剑宗是中原五大剑修门派之一,修炼的是无锋剑。宝剑无锋,重在教化、不在杀生,这与它系出佛门有关。慧剑宗历史悠久,由龙明寺和莲生庵两个分院组成;就像其他佛教寺庙,院内的弟子也有出家、俗家之分。出家弟子是剃度了的和尚、尼姑;俗家弟子则可以代发修行。不过要论修为水平的话……”
米依还想要说什么,却忽然瞥见慕容蜜儿挽着袁灵浦的胳膊从曲子然身后飞过,她立刻撇下一句“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其他事你问师姐吧”,就急忙追了上去。
微微摇头,曲子然感叹米依比蓝绮柔神经大条太多,而且有慕容蜜儿一直缠着她的袁灵浦师兄,她根本没有精力再想龙傲雪的事情,一门心思放在了驱赶“狐狸精”的事上。
“唉……这个老师可真是不负责任。”曲子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蓝绮柔闻言笑了。“你这个没有认真听讲的学生,还好意思说她吗?”
曲子然立刻厚着脸皮答道:“师姐教训的是,请你代替米师姐教导师弟,师弟这次一定把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上,我就继续讲一讲吧。”月色下,蓝绮柔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与感激,“我猜师妹她是想说慧剑宗俗家弟子修为水平不及出家弟子,毕竟,佛门讲究六根清净,那些俗家弟子在境界上就差了出家弟子一筹。”
曲子然点点头。“那么,师姐你与慧剑宗的人交过手吗?他们的剑法有什么特点呢?无锋剑的用法与普通宝剑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你一遇到剑术的问题,立刻就来了劲头了。”蓝绮柔被曲子然的样子逗得一笑,又说:“我虽然想告诉你,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过天一剑会是个见识各种剑术的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曲子然有些不解,怎么就没时间了?但他随后发现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而队伍的前方则是那座高高耸立的望穿塔。
接着,大师兄梅灵朝开始高声整队,在徽音宗所有人都归队后,一道耀眼白光从望穿塔顶层的窗户射出,将徽音宗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曲子然只感觉眼睛一花,身边的场景立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夜空变成了奶白色,一条条锦鲤在天空游动,而徽音宗的众人全都站在一片巨大的碧绿莲叶上,顺着水流在比树还要高的莲花丛中划过。放眼望去,这一切景色都是用水墨画成,就像是一行人误入了一副水墨画之中。
众弟子哪见过这种幻境,全都“哇”地惊叹出声,这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一只牦牛般巨大的青蛙,它猛地跳入了水中,激起了数丈高的水花砸落向众人,众弟子惊慌躲避,却没料想所有水花达到最高处后立刻变成了花瓣,慢慢飘落了下来,众人甚至能闻道一阵花香。
虎子的性格够稳重了,见到眼前的幻境,也忍不住四处张望。曲子然却与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这引来了梅灵朝的兴趣。
“子然,你觉得这幻境如何?”
曲子然其实正在观察这个幻境阵法的虚实,因为他能看到灵力的流动,所以他除了能看到水墨画外,还能看到阵法的整体构成与细节。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能以肉眼看到灵力,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随口说道:“这幻境中呈现的水墨画画工是极好的,但阵法水平却一般了,不能与我师父制作的幻境相比。”
梅灵朝赞同地点点头。“你跟随师叔祖学习,自然是瞧不上它的。而这阵法只是用来传送和制造幻境,简单了些也可以理解;只是这构成幻境的水墨画不知是哪位高人所画,我倒是非常想结识一下。”
“哈哈,我就知道梅师兄你会这么想。”
两人说话间,周围景色不知不觉间已经脱离了水墨风格,变成了写实风。而随着承载众人的莲叶停下,众人才明白他们已经脱离了幻境,来到了慧剑宗内。
随着莲叶化作石台与一座断桥连在一起,一行僧侣打扮的人从桥那边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为首一名僧人口诵佛号后,来到徽音宗掌门尹宁岚面前恭敬施礼,“欢迎徽音宗的诸位师长、师兄、师姐莅临鄙宗,贫僧法号觉法,负责为众位贵客引路。”
“觉法师侄,请带路。”尹宁岚当先一步,带众人过了桥。
慧剑宗的景色与徽音宗是大不相同,大有苏地园林的气质,所有的建筑都建筑在巨大的莲台底座上,莲台与莲台之间以玉石石桥相连,而半空中,有或大或小的水球漂浮,里面有各种颜色的鱼儿在悠闲游动。当然,仙鹤之类的常见灵兽,慧剑宗也是有的,只是相比徽音宗少了很多。
在桥上前行了不多时,五贤被单独引向会客厅,与其他宗派掌门议事;其余人等,则被交给了一个俗家弟子,领着众人去往借宿处。
不巧的是,在一座十字形的石桥上,他们与另一宗派的人相遇了。两个队伍的行走路线相交,因此双方只能先后过桥。但让曲子然奇怪的是,对方却一点没有谦让的意思。明明那边慧剑宗的引路人都已经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队伍却推开他,自顾自地走上了桥。
双方很快在桥中心相遇,不得不全都停了下来。
“呦,原来是徽音宗的梅师兄、蓝师姐啊,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说话的是那支队伍的男性领队,这男子虽然长相英俊,却带着一丝邪气;而且,就算是最不会识人的人,也能看出他那一身无法掩饰的傲气。
“直取剑宗的宋师弟、魏师妹,好久不见,两位修为又见精进。”
双方见礼后,那姓宋的青年笑道:“师兄过奖了,小弟侥幸,去年终于迈进了沐神境。”
“真是要恭喜宋师兄了。”蓝绮柔说道。
“恭喜宋师弟!”梅灵朝也说道,“宋师弟剑术高超,如今得证沐神境,希望有机会能与你切磋一二。”
“一定一定,能与梅师兄切磋,是我的荣幸。”青年再次对梅灵朝和蓝绮柔施礼,“那么,梅师兄、蓝师妹,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青年说完,带着队伍当先通过了桥心,接着就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表情。
这个青年人虽然乖张,曲子然却没有特别反感,但直取剑宗队伍里面忽然有两个女弟子小声议论起来。
“那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蓝绮柔,我看长相也就平平嘛。”
“就是啊,听说她这名头是从魔宗那边传来的。她会不会跟魔宗的人有勾结吧?”
“我看她一定是对那些人出卖色相了。”
两人的议论和嘲笑的声音不小,想必不止蓝绮柔,也有很多人听到了这话,其中就包括曲子然。而他整个人立刻就因为气愤而颤抖起来。
结果,两支队伍全都安静了下来,因为所有人都能感动一股实质般的杀意笼罩在了空气中。而那两名嚼舌根的女子更是首当其冲,腿一软就都瘫坐在了地上。
这使得那宋姓青年立刻不干了,一步挡在两名师妹面前,质问梅灵朝道:“梅灵朝,你们这是何意?”
梅灵朝一步挡在了曲子然面前,而蓝绮柔则按住了曲子然肩膀微微摇头。只听梅灵朝反问对方道:“师弟,我们只是在等你们过桥而已。难道你以为这两位师妹修为不济,被我们吓破胆了不成?”
青年攥了攥拳头,权衡片刻才说道:“她们只是累了,与诸位无关。那么,我们擂台上见!”
目送青年负气离去,梅灵朝这才松了一口气,瞪了一眼曲子然小声道:“比赛之前,不许暴露实力。别忘了掌门的吩咐。”
曲子然点点头,心中却决定如果再听到一句师姐的坏话,那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也要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