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更是不敢相信的，直愣愣地盯着楚魏。
连楚铮也不玩手机了，咦！咦！这小怂—B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如果股东分配公司的财产，这就违法了，用公司法的说法就是侵犯了公司的法人财产权，违反了资本维持原则。这样做是违反公司法的。”楚魏看向张绍成，“我说得对吗？张律师？”
“……原则上，是对的，但是……公司法支持分离股东索要某个特别的财产，比如宏飞巾被厂。小楚，我这里有详细的计算清单。你看看……”张绍成再次递上清单。
“我不用看。你说。”
张绍成再次落座，喝了口矿泉水，润了润嗓子，照着清单念道：“宏飞棉纺厂固定资产核算为5480万，库存原棉价值368万元，成品库棉纱价值45万元，账面现金134.56万元，合计6027.56万元。”
翻下页，张绍成继续念，“宏飞巾被厂固定资产核算为278万元。合计6305.56万元。楚总拥有宏飞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换算成金额为1261.112万元……”
楚魏忽然打断，“宏飞巾被厂的资产核算数额是怎么计算出来的，请的哪家会计公司？公司账面现金到底是多少？”
此言一出，楚大江怔在当场！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不明所以朝方瑶望去。
方瑶脸色数变，蛮横道：“我们自己的财务人员核算出来的，怎么着，难道还有错？”
这样的场景和对话，楚魏在二十年的噩梦中模拟了千百次，他后来一次次去翻阅公司法和相关书籍，想要在梦中扳回一场。
但方瑶的得寸进尺和横蛮不讲理，比梦中还犹有过之。
他一点客气都不想讲，什么礼貌啊，隐忍啊，要在彬彬有礼中狠狠打她的脸啊，都在愤怒中忘却了，他俯视着方瑶，这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的青涩少年郎，仿佛变成了一杆凛冽锋锐的标枪，微微红肿的眼神带着寒光，“纠正你一个错误，宏飞巾被厂是在成立宏飞纺织品贸易有限公司之前就存在的，它是宏飞棉纺厂之外的财产，不应计于公司资产清单。”
“你胡说八道，你爸妈从来就没有把毛巾被厂单列在外，都是公司共同经营管理的，财务上也……”方瑶气愤地站起来。
“是吗？”楚魏瘦弱苍白的脸显现出一丝红晕，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我爸妈当你们是至亲，包括成立宏飞纺织贸易公司，你们所谓的百分之二十股份，有出过半毛钱？都是我爸爸白送你们的……”
楚魏此时展现出的凌冽气质，一改往日懦弱无知和口拙，不仅语气凌厉，法律知识张口就来，甚至敢在方瑶面前顶嘴反问。
这种匪夷所思的变化让楚大江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措手不及，感觉面对的不是楚魏，而是另一个陌生而成熟的灵魂。
张绍成出来打圆场，“楚魏同学！你说的那些不能成为证据，一切要按合约办事。我看过工商登记注册资料，宏飞公司成立之日，毛巾被厂就在公司资产之列。”
方瑶大笑，手指楚魏，咬牙切齿的厉声高斥，“听清楚没有？按法律办事，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小崽子，良心被狗吃了！”
“我的心，早在醒来的刹那死去。”楚魏说了句让他们迷惑不解的话，随后笑了起来，“好一个法律。好！咱们就按法律走走程序。”
说完，楚魏轻声道：“根据公司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第八条：全面核算公司财产，不仅包括固定资产，还有流动资产；不仅包括债权，还包括债务。债务呢？我问你们，公司的债务谁来承担？”
办公室一片寂静。
楚魏猛拍桌子，大喝一声，“我问你们呢！说话啊！固定资产6305万元？债务是多少？你们不回答，我来告诉你们，宏飞全部债务相加，是5363万。你们再拿走1260万，留给我一个资不抵债的公司，你们的良心呢？”
楚魏低叹了口气，“良心，你们没有，真没有。”
“马拉隔壁！找打是不是，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楚铮气急败坏从沙发上跳起来，便挥舞双臂朝楚魏冲过来。
楚铮大楚魏三岁，从小就无法无天，幼儿园起，就是能使周边小孩哭啼的名字。而且他打小就体格强壮，不管在什么年级，他总比同学高一个脑袋。
从小学到初中，楚魏最怕楚铮的拳头和巴掌，看到他，如老鼠见到了猫。
这种憋屈日子直到楚铮去了宏飞公司跑销售，他们才长时间不打照面。
即便冉冉时光冲淡了他对楚铮的恐惧，但看到楚铮冲过来的瞬间，楚魏仍然条件反射伸手去捂脑袋。
“住手！不像话！”楚大江知道让儿子真打了楚魏，今天的协议肯定签不了，他站起身，阻拦在儿子身前，怒喝，“你动手试试？”
楚铮左右绕路欲冲向楚魏，仍不解气，怒气冲天，“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老子今天非揍这个瘪孙……”
张绍成也跟着上前劝说阻拦。
唯有方瑶，坐在原地，神情阴冷地紧盯着楚魏。
楚魏放下双手，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个选择，我退出。”
楚家三人闻声喜不自禁。
楚大江嘴唇哆嗦，“好侄儿，你可不能和伯父开玩笑？”
方瑶闻声站了起来，喜道：“虽然会有人说闲话，但魏魏你拿了钱，也比现在安稳，再说，公司的事情你也没能耐打理……”
“算你识相。”楚铮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咧嘴一笑，得意的想，看来还是老子的拳头有用啊！
楚魏轻声道：“没开玩笑。按律师拟定的方案，固定资产6305万元，我占股百分之八十，你们退我5044万元，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抹去零头，5000万整，整个公司就是你们的。”
“你特么开国际玩笑，5000万，你特么想钱想疯了？还是骨头痒了……”楚铮跳起来想要动武。
楚大江整张脸已经雷云密布，别说儿子，就是他也想狠狠扇楚魏几巴掌，让这小东西清醒清醒。
方瑶气得娇躯发颤！恨不得用眼睛杀死他。
张绍成额头冒汗，左挡右拦，总算把骂骂咧咧的楚铮劝阻住，他回头冲楚魏苦笑，“楚魏！当初是你们双方同意来协商的，都约定好了的，现在突然这样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是啊！怎么选择都不是楚魏想要的结果。
但楚大江一家离开是必须的。
他再也不想在宏飞公司看见这一家人。
继续拖下去，闹下去，只会让宏飞棉纺厂加速垮塌。
时不待我，暂且以时间换空间。
他拿起桌子上的核算清单，看了看，拿笔勾除了宏飞毛巾被厂，又添加几笔，扔在桌子上，“除了毛巾被厂不能也不可能答应让出来，我答应你们拿走库存原棉200吨以及账面现金100万的要求，里外里就是400万左右，另外，还有几笔销售款项和应收销售款在你们手中，共计八百三十多万元，这些，足以抵消你们二成的股份。”
“丢内姥姆！我们收到的销售款才六百多万……”楚铮骂完，发现父母都像看智障似的瞪着他。
尼玛！好像说漏嘴了……楚铮心虚地低下头。
楚大江狡辩道：“账不能这样算的，这几百万，其中还有应付款项，至于那几笔收不回来的销售款，也不能算在我头上啊！”
方瑶马上跳出来，“我们不同意！还有，毛巾被厂必须给我们。”
“这是我爸妈亲手缔造的工厂。”楚魏语气坚定道：“我宁可让宏飞公司陪我一块死掉！明白吗？”
他这种绝然态度险些让方瑶吐一口闷血。
楚大江脸色神情百变，忽然道：“好！去掉毛巾被厂，你再写一个欠条，伯伯要的不多，你再打张200万的欠条，三个月内支付，你同意，我们就重新打印一份，马上签约。不同意，那就如你所愿，拖死球！”
“大江……”方瑶显然不同意。这和他们私下商量的要求相去太远。
儿子也帮腔，“凭什么？”
楚魏陷入沉默。只要企业还在，他还活着，以他两世的阅历和记忆，要搞死这一家人，机会多多。先让他们得意一阵。
宏飞棉纺厂真的拖不起了。有这三个蛀虫存在，管理再好，市场再好，也只有败亡一途。
他毅然点头，“我同意！”
楚大江对张绍成说，“赶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