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米桐,她很有把握,这个人类女孩儿最大的弱点就是喜欢越朗,利用这喜欢,妤相信她一定会为了保全鸾兮的魂火、不让越朗伤心而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事实上这一点确实进行得很顺利。
本来她想很快搞定米桐,而后拿着尘缘镜还魂应无鸾的身体,再把米桐的消失归结于蛇妖苍游和凌潇的阴谋,如此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让越朗乖乖掉进陷阱。
但是她没想桂心竟然衷心到这种地步,就算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将真相坦白给主子。
是的,桂心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拆穿她,除了以为这样便可以拆散越朗和真正的鸾兮转世、避开命盘上镌刻的劫难,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真身命脉——仅有千年修为的桂树,其实一早就被妤控制住了。
她以此来要挟他,只要他背叛两人的合作,桂心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不过妤?虽已经知道计划败露了,但暂时还没有时间处决桂心,她死死地盯住米桐,生怕一个不小心,这样千载难逢的夺走尘缘镜的机会就会从她眼前溜走。
米桐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魔界的炼化池中,以倒吊的方式悬在浊气腾腾的池子的上方。
她浑身的血都在往脑袋上涌,整个人又恶心又痛苦,挣扎着既无法从绳索中摆脱,又不敢真的离开绳索的束缚。
因为正下方就是正在逐渐沸腾起来的炼化池,热浪滚滚直扑过来,几乎要把她熏熟。
其实她的脖子上一直挂着灵玉,只要开启结界,没有任何妖物可以轻易伤害她。
但是妤?一直在用鸾兮那一缕愈来愈微弱的魂火和姥姥、小墨的性命要挟她。
这片地界是魔尊的地盘,他惯于借刀杀人,并不自己出现,只通过蛇妖让妤?自行决断米桐的生命。
妤?虽然还挂着仙名,但是眼下已经彻底疯狂了,心狠手辣丝毫不弱于妖魔。
他们给她看姥姥的身影。米桐眼睁睁地看着姥姥待在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小阳台上晒太阳,周围却妖气弥漫。
一只不属于人类的生着利爪的手搭在姥姥肩膀上,只要再稍稍往前一点,就会触及到姥姥的喉咙。
米桐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姥姥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是姥姥始终没有回头,隔着幻象她根本无法听见。
紧接着,另一幕更加恐怖的场景出现在米桐面前,她眼睁睁地看见小墨正踉踉跄跄地跟数百只巨型蝙蝠一样的妖魔混战,那些怪物长着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疯狂地攻击着小墨,甚至还会一分为二,分裂出更多恶心恐怖的同类。
“小墨灵力很强,你们就算是人多,也不会轻易得逞的!”米桐抬起头,倔强地说。
“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妤?幽幽地笑了,故意给她看小墨胸前的伤口,“不出两个时辰,他就会因力竭血尽而死,信不信由你。”
要想让群魔停止攻击,让姥姥平安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让鸾兮的魂火能有机会重新回到越朗的手中,米桐就必须得自行现身,用她的死终结这一切。
所以其实米桐是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崎岖的云梯,顺着妤?的意思自己将自己倒吊在池子的上空,等待着可怕厄运的降临。
米桐上云梯前,胸前的灵玉一直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只要她愿意,就能开启结界给她撑起一个暂时的屏障,但是米桐轻轻地笑了,有泪水在眼中漾动。
她忽然想起地府名册上原本记载着自己只能拥有三十二载的性命,现在看来,地府的名册也不准嘛。
只是可惜了越朗大闹地府废了好大一番心力不惜反噬地为她添上的那几十年阳寿。
这算不算是,他重视过自己的证据呢?
米桐看着脚下用骷髅垒成的云梯,忽然一阵胆寒,腿也止不住地打颤。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儿,并非真的惧怕死亡,只是现在她心中,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和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米桐正视着妤?的眼睛,脸上显出坚定的神色,“让我再看一眼鸾兮的魂火。”
妤?还以为她会撒泼求饶,没想到她却提到了鸾兮的魂火,那种无用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现在炼化池并未完全到达最好的程度,让她看看也无妨。
于是妤?随意地一伸手,将鸾兮的魂火用一枚鸟羽盛着,飞快地在米桐眼前一闪而过:“可以了吧,快给我上去!”
米桐微微一笑,神色间居然有了几分大义凛然的意味,她不再犹移,一步一步朝云梯最顶端走去,跳进绳索任凭长满荆棘的魔绳刺穿她细嫩的皮肤。
妤?伸手想接过那片魂火,一想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桂心那个家伙败露,她不可能再以应无鸾的身份继续天后的大梦了,就恶作剧地想要立即将鸾兮的魂火碾碎,想看越朗痛苦到扭曲的脸。
可是手刚伸出去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灼痛,妤?惊恐地收回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魂火已经被灵玉的结界保护起来,不论谁都无法再轻易地伤害它。
“你觉得自己特别无私是么?蠢货!”妤?恶狠狠地望着已经失去灵玉保护的米桐,施法让魔绳捆得更紧一些。
荆棘的尖刺愈发尖锐地钻进米桐的皮肉,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魔绳开始下降,群魔一齐发力将炼化池的温度推向了高潮。
池中黑红的物质开始咕噜咕噜泛起巨大的水泡,迸溅的岩浆落在米桐裸露的皮肤上,很快就冒出青烟,留下一个个圆圆的深深的伤疤。
米桐挣扎着想要躲避,可是无济于事,她头朝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要浸入池中,头发已经燃起了火光。
只要落进池子,她就会连骨带肉,连魂带魄立即融成一团液体,随即挥发在这个恐怖的地方,而尘缘镜作为上古神器,就会从她的残骸中熔炼而出,沾染魔力成为妤?对付越朗的利器。
我就要死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咬紧下嘴唇祈祷痛苦能结束得更快一些。
可是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她心中还充盈着一股酸楚的希望。
“越朗,快来救我呀!”
眼泪倒着顺着额头留下来,还未落进池中就已经化为一阵青烟飘散。
妤?从米桐痛苦的表情中获得了一丝扭曲的快意,她自己上手,将米桐下降的速度放得更缓一点,也让她忍受恐惧折磨的时间更长一些。
“死心吧,没有人会来救你,他们还守在应无鸾的身边,等着我拿着尘缘镜回去呢。”妤?咬牙切齿地说着慌。
炼化池的热气弥散在整个魔窟中,妤?捂着脸躲避着妖魔浊气的侵袭。
群魔开始一齐唱起祭祀的咒语,嗡嗡的声音让米桐头疼不已。也许是太害怕了,恍惚中米桐终于晕了过去。
一片朦胧中,仿佛有谁拥着她,为她解下身上的藤蔓魔绳,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别怕,我来了。”
就像他每次从危险中将她救出时所说的那样。
越朗,米桐欣喜地睁开眼,耳边又传来嗡嗡的妖魔乱声,炼化池翻滚的热气几乎要把她烤干,原来只是一场梦。
如果说之前米桐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幻想,那么现在这一丝半缕的希冀也已经完全消泯了。
她的心彻彻底底地跌到谷底。
越朗是不回来了,她绝望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