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时刻刻遵循着内心的自我原则,这些原则令她在是非混淆的名利场中众人皆醉我独醒,令他在欲望纠缠的生活中洁身自好,他从不轻易接受他人不明的邀请,亦很少去宴请别人,哪些阿谀奉承,顺流拍马的人休想接近他,他也从不对上媚笑,他在公司和工作中如此稳重和出色,靠的是自己的实力,他不想别人误以为他是靠着妻子和岳父才能平步青云的,他总是会在静默之中把自己强项的能力无声的展示出来,令他人钦佩,令对手措手不及。
他唯一违背自己原则的便是同一个他不爱的人结婚。他的整个青春,人生最美丽灿烂的季节都埋葬在一段灰色的岁月里,在事业上,他令人羡慕,而婚姻上痛苦只在围城里的人才知道,这是唯一令他做了而又后悔的事。
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格格不入,她果真不是他想象中令人满意的女子,她的缺点在结婚以后全部暴露出来,她在工作上日趋表现出懒散,在家庭中亦是很少处理家务,她的衣服名牌,从来都是送到专门的干洗店,喜欢购物,而且成癖,见到新奇的东西只要手头充裕便会购买,对房事需求无度,这令他感到厌倦和烦感,尤其是她开始追求格式新潮的发型,长时间的泡在美发店里,夫妻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通常只有他问一句他答一句,家里的生活不过如此,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上还贴着美容面膜,吃着零食她在厨房里清理一天堆积下来的餐具。
她的脆弱,甚至有些幼稚,劲不起一点打击,不容许他对她发一点的牢骚,他甚至怀疑当初过马路推倒他的那勇敢的令他敬佩的女子是不是另外一个人,当他拒绝她半夜提出来的夫妻生活时,她开始抽泣,这令疲劳一天的他烦躁不安,开始的她只是低声的坐在一边哭泣,随后声音越来越大,开始撕扯他的被子,把他狠狠地蹬下床,他无声的又回去拿过被子蒙在头上,她又奋力的撕扯,说,你现在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我这脚变成残疾都是为了谁呀!
他早已无法忍受,听不进去她的絮叨,卷起被子睡到客厅的沙发上,希望她一个人可以冷静下来,但她仿佛却是愈发的励害,把床头柜上的电话机重重的摔在门上,把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统统扬到地上,拿起一瓶香水便将镜子砸碎,他在客厅里听得真切,觉得她越发的不可理喻,并没有进去阻止,任由她发泄,片刻之后里面静下来,他以为她终于累了,但却放心不下,起身开门进去,却发现她以倒在满地的狼藉之中,血液已成水泊,新鲜的血液正从她的右腕流出,她用残碎的镜片割腕自杀,血腥扑鼻,令他头昏呕心。
她在医院里被抢救过来,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割腕自杀的女子,生命对她来说仿佛一文不值,仅仅是用来维持享乐的能量,一旦陷入痛苦中生命便没有任何意义,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都已染上斑斑血迹。神情疲惫,眼神困盹,长时间麻木的坐在手术室的椅子上,走廊里冰冷异常,甚至有些阴森,可以听见脚步清脆的回应,有值班护士走进病房。
康复后的她一直住在父母家里,她期望他可以过来接她回家,但始终不见她的身影,这令她极度失望,曾今认为是珠联璧合美满幸福的婚姻,不过是一张添上合影的证明,青春的火热恋情逝去,美丽季节已被拍成婚纱照高挂床头,冰冷的无人问津,头一次认识到这是一种错误,想从新来过已是没有回头路,她给他打电话却总是关机,她已被设置在黑名单拒绝在门外,就这样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说话。
她主动回家去,看见他正吃着一碗泡面,她端起泡面倒掉,给他做晚饭。彼此之间的矛盾在无声无息中已经消除。只是彼此的心情都有些沉闷抑郁。他说,你割腕自杀的方式让我不寒而栗,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见血液从受伤的手腕向外汩流,她问他那么第一次?是否也是一个为你的女子?的确是一个女子,确切的说是少女。但她自杀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的父母,她想和他们解除关系。
他再次受到她的蛊惑来到她的家里,像上次一样,她莫名的抱着他哭泣。她不肯对她说出心中的秘密,只是剧烈的抽泣。他煮了面给她吃,然后在她的书房里学习,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陪在他身边,而是长时间的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他推开门时,看见她正在磨着一把水果刀,他有些吃惊。她若无其事的向他微笑。然后用水冲净刀身切了一盘水果。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水果,然后头靠头睡在沙发上。由于白天课业太忙所致,疲劳的他很快就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可能是心里头惦记着一个人,他醒了过来。看到屋里依然一片灰暗,感觉到了微微的寒气,看到旁边没有她,猛然的爬起来,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打开客厅的灯,然后看见一身白衣的她倒在地板上,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双手伸开,头发披散一地,血液正从她的左手腕缓缓流出。在她头顶周围,已经蔓延成一滩小小血泊。他一下楞在那里,从未在生活中接触过这样凄凉残酷的场面,血的浓腥扑鼻而来,令他眩晕作呕。她躺在地上,呼吸不稳急促,听见匆忙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他醒了,她努力睁开双眼,看见少年愣在那里的样子,对他残忍的微笑,嘴角发白,微微动着,隐约的听她说,等着血流光了,我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如此的凄惨决绝。
他双手忙乱,打电话给急救医院,然后对她大喊,有没有纱布绷带?在哪里?她无力回答,也不想回答。他在客厅,卧室,厨房四处乱翻,找到纱布剪刀时,已是满头大汗,脸上是汗水和泪水的混合液体,跪在她的身边,双手颤抖,不忍心触及她的眼神,他把纱布小心的绑在她的伤口上,在他包扎的时候,她试图去阻止,右手苍白无力。她抓住他的手说,别管我。他哭着甩开她的手,血液已洇透纱布,如一朵朵艳丽盛开的莲花。
随后两人又平淡的生活在一起,一如既往,她不想再给她任何的打击和刺激。她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工作,家务,打牌,聊天,逛街,她努力的学着自我控制,控制着因为沉闷生活所产生的抑郁情绪。毕竟她是个极好交际,开放的女子。当一个开放,喜于交谈的人碰到一个自闭沉默的人之后,是不会有长远的路可以走下去的,彼此都会小心,一个需忍受耳边的噪音,一个需忍受无人可以倾诉的苦楚。
她来北京已有一个月,从未打扰过他的工作,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令他不用操心家里的任何事情。可以安心的工作。她陪老人聊天,陪他去票友那里去唱京剧,结交了许多行行色色的青年男女。会去歌舞厅放纵,会像粗野汉子一样豪饮,自打结交了这些人之后,便很少留在家里,陪老人的时间也少了。只把他送到票友那里,便去联络那些朋友。
买了一辆二手的越野车,超低价格,是从朋友那里购得的,每个星期都要同他们去五环飙车。胆子大,技艺强,总是能拔得头筹。经常随着朋友出去野游。有时会去比较远的城市,自驾车旅游。偶尔会叫他一起去,但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住在城市里,坐在办公室里,有人会端来冲好的咖啡或者泡好的茶水,随朋友同事出入高级的舞厅或者娱乐场所,而不是长时间的开车风里雨里漂泊在外,睡在野地里的帐篷,自己准备衣物药品,忍受蛇虫叮咬。他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受够了,尤其是在一次出行中,遭遇泥石流,车子陷进泥坑里,不得不同他们下车猛力的推车子,弄得一身狼狈。到了晚上只能洗洗衣服,而不能冲热水澡。晚上感冒发烧,强烈要求她把他送回北京。他再也不会和她玩这样类似的刺激。任由她东南西北四处飘荡。她给他打电话或短信告诉他自己道理哪座山哪座城市,路上发生了什么,在这里要逗留多长时间,会告诉他自己生病了,车子没油了,路上遇见一片村庄,同伴们欢呼雀跃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毫不遗漏的向他汇报,仿佛是在办公室里向他汇报工作一样。
她在路上经历的每一件是对他来说都是异常危险刺激,他担心她出事,却不能规劝她,她不再是那个脆弱的女子,蜕变成一个极具野性的人。变化是如此的快,甚至他都有些措不及防。她每次回来都是一身的风尘,会带来许多新奇的东西,土特产,工艺品,以及老人爱喝的茅台酒。他给她热洗澡水,看到她成熟沧桑的脸,既心痛而又无可奈何。
她洗完澡,穿一身很随意的衣服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他坐过来问,你这次回来还要出去吗?她坐起来说,要出去,不过这次要休息一段时间,很抱歉小海,我不能帮你做什么,没有做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但是你已经做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一切,这让我心里很不安宁。
他说,别说这些,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与往日大不相同,这让我惊讶和高兴,毕竟你成熟独立了,她淡淡一笑,说,那时我有些自私,对你需来无度,甚至遭到你的拒绝之后割腕自杀,这一切在今天看来是多么可笑,但我还是欣赏我那时的性格,对了,你是否有了林语的消息?他摇摇头说,还没有,我想今生可能无缘在见了,她毕竟是个名人,想要找到她很困难。
她说,林语的书我也在读,的确是很不同的女子,仿佛是经历了很多苦难,文字里透视着人生的凄凉和人性的善恶,我们这些漂友都喜欢读他的书,她的书很适合在路上读,我也很期待可以见到她的本人,毕竟她是同你一起成长的人,所以她对我充满了吸引,希望你可以尽快的找到她。
吃过晚饭后他们出去散步,手挽手的漫步在灯火阑珊的街上,看人群穿梭不息,看霓虹灯变化无端,悠然的想起年轻时两个人也是这样漫步在另一个城市的街道上,只是那时是在结婚前的几个月,而转眼间就已过了数年,再次牵手时都以物是人非,甚至彼此心里都有一些莫名的感觉,回到家里并没有很快睡去,躺在床上长时间的在黑暗中交谈,她钻进他的被子里,躲在他的怀抱里说,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早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冰冷的帐篷和被子,这种感觉真让人回味受用。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她在他的怀里很快地睡去。
她在家里呆了七天后又随漂友出发,并没有提前告诉他,只是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他在晚上下班回来后发现他已经走了,她写明了自己的去向,随漂友一同自驾车去西藏,同行还有许多网上联系好的旅行者,这是一趟热闹神秘的旅行,行程很远,归来日期不定,望照顾好自己,她在字条的末尾还说,小海,我们仨的感情需要各自冷静的思考一下,希望你早日见到林语,爱你的露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