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平日里的爱好除了探索新奇的事物,还有一样,就是习武。
这一日,他在院内照例练着武,一柄泛着寒意的长剑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外衫已被除去,仅用两条袖子随意地扎在腰上,露出上半身纯白的内衫。随着招式变化,健美的腰身线条隐隐可见,引得院内的一干丫鬟婆子们看直了眼。
忽的,他眉毛一动,动作放缓,那把长剑便在竖立的掌心中转了几个圈儿,向着门口脱手而出。
“哟,今儿个心情不错啊。”
面对直奔面门而来的长剑,萧容不急不缓地竖起扇柄格挡,又将扇柄调转至腰侧,当下那剑身便似陀螺一般,随着萧容手腕轻轻的晃动,绕扇柄不停地旋转。
“闲来无事,我的心情自是极好的。”卫风抬着尖尖的下巴,目光却瞧着那被萧容逗弄着玩儿似的长剑,略长的眼睛眯起。
几日不见,萧容这小子掌控剑的手法越发长进,那剑跟长在他身上似的,心意相通,乖巧听话,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几次三番地要与之切磋武艺,却都被这小子给打着太极推托了。
萧容点点头,自来熟地踏进院子里。没走几步停了下来,扭头皱了皱眉:“小林子?”
“哎,小的在。”林子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跟上,显是被卫风刚刚那招吓得不轻。
那是真刀真剑,真砍呐喂!天知道眼瞅着那剑冲着他们飞过来,他魂儿都要丢了。
果然这些少爷是他没法理解的,追求乐子的方式也和他们这些平民不一样。
进了屋以后,林子看似恭敬地站在自家少爷椅背后,两眼却望着上面的房梁,依然是神游天外。
春心萌动的小丫鬟拿着干净的汗巾走上前,卫风含着笑意握住她白嫩的柔荑:“我自己来吧。“
少年的声音清朗,低低地在头顶响起。
“是。”小丫鬟红着脸退下了。
萧容鄙夷地看着处处留情的卫风,等着他坐下来讲话。
“今日来卫府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卫风用汗巾在额头脖颈胡乱地抹了几下,脸上忽的透出促狭的笑意,,“我看你这小厮不错,不如转给我吧。”
在这么一个平民没人权的年代,开口要一个下人,简直和要一个不值钱的物件儿没什么两样。
林子瞬间神魂归位,心头慌乱,两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一脸恳切地看向自家少爷,乌溜溜的眼睛诉说着对自家少爷天地可鉴日月昭彰的拳拳之心。
从未想过哪天自己也变成个香饽饽了,也不知自己身上哪点入了这些贵人们的眼。但他绝对没有被人当靶子扔着玩儿的癖好。
“你这爱欺负人的癖好能不能改改。”萧容斜眼瞟着卫风,“瞧把我的仆吓成什么样儿了。这可是我从爷爷身边要来的人,一不小心弄坏了,我可是要挨骂的。这个先不说,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和你谈。“
卫风原本也没想过他会同意,跨步坐到萧容对面,一支胳膊肘拄着桌面,托着下巴看他:“哦,何事?”
“你上次拿来的那些虫儿挺好玩的,你……有什么想法没?”
“除了好玩,还能有什么想头?”卫风老神在在,似听不出他意有所指。
装,和我装。本少主动找上门了,竟然还给我摆架子。
萧容看着他那副模样,觉着有些可气。
“我先和你说好,这事儿没有你,我照样能办成。只现今机会摆在眼前,兄弟能干的,当然比交给外人来得妥当。”
话音顿了顿,萧容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炯炯地注视着卫风的脸,“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和我联手,做一番大事?”
卫风终于有反应了,指节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敲:“你打算怎么做?”
他隐约已经知道萧容的想法了,不如说,在他最初跟着家里做生意的手下去南方游历,看到那里对“赌虫”的狂热和盛行时,他便早已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只不过卫家虽在正经生意上长袖善舞,但这类诸如青楼,赌坊,黑市一类的生意,出于武力和势力的限制,还是没有办法插足。
想要经营这种鱼龙混杂、闹事滋生的生意,没有可以媲美历史悠久的那一类世家大族的底蕴和势力,威慑力是远远不够的。
卫风那次把黑将军带到五味香给他们看,一是为了看看众人对这项娱乐的反应,能接受到什么程度,二来便是放下鱼饵,等着萧容和研达开这种合适的人选来咬。
结果自然是超乎预料的好,黑将军之间的激斗引出了看客们相当浓厚的兴趣,而这边——他原本打算主动去找人商谈,却不料萧容头脑如此精明,一眼便看出此中商机,反被他占据了主动地位。
“经营生意这种小事,想来定然难不倒聪明的卫少爷。当务之急是把提供黑将军的商人大批拉拢过来,这样也可断绝其他同行抢生意的念想。”
萧容心里跃跃欲试,面上却只微微笑着,“至于扩大地盘,打压闹事,应付其他家族的施压,尽管交给我。再怎么说,我也是萧家的人,这么一桩好生意,爷爷决计会大力支持我。”
卫风自然清楚他说的是谁,最最疼爱萧十三少的老辈,现当今萧家的家主,萧老爷子。
“真是可靠啊,容少爷。”卫风亲昵地靠近他。
萧容眨眨眼,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大半。他将玉扇在肩侧轻轻地摇了摇,细软乌黑的鬓发被悠悠地吹起。
“那,红利呢?”萧容不躲,卫风也不后退,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眼神波动。
“你想怎么算?”萧容半点儿心虚也没有,坦然地和他对视。
“既然经营生意的这个苦差事我们承担了,那怎么说也该是我们多一些吧?”卫风用拇指和小指比出一个六,“四六分,你四我六。”
萧容笑了:“你真觉得这样合适么?卫风,你当真觉得这个生意的价值仅止于此?”
“……”虽说原本就没想过谈判进展会有多么顺利,但感受着萧容的神情和语气,卫风还是觉得自己漏算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单生意若是做成了,你们卫家便不是单纯靠经商和银子堆出来的上流家族,而是可以开始发展势力甚至有可能跻身真正的一等氏族了,这其中的意味需要我来教你么?”
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卫风忽然醒悟过来,他挺直身子坐了回去,比出三根手指来:“三七分,我三你七,建造装潢等所需人力物力你不能少出。”
“成交。”自己的人多安插些进去,对萧容自己来说也有好处。
“我没说完。”卫风面无表情,冷冰冰又道。
卫风脸皮其实也挺厚的。萧容脑中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来。因为萧容知道,摆出这样一张脸的卫风,代表着他心意已决,想要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记得上次他要用千两黄金买一块不知有什么用的破石头时,也是这副模样,木木的脸上半点儿波动也没有。萧容直觉他接下来提出的定然是个棘手的麻烦。
果然,与冷冰冰的声音相反,卫风的眼里涌动着炽热的战意:“我要和你,打一场。”
“啊——”果然呐这个疯子,又来用这件事来折磨他。
那些与卫风不熟的人多会被卫风翩翩贵公子的表象所蒙骗,但萧容可是知道的,这家伙看似安定的外表下包藏着怎样的一颗黑心。
他不但以恶狠狠地打碎别人的自尊为乐,为了追求刺激的极致,对自己也能狠下心来。打起来全然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像萧容这种被针扎破手指都能疼得哭出来的娇人儿,面对他的请战自然是有多远便要躲多远。
可除了厌烦疼痛,萧容更厌烦唠叨,烦不胜烦的他这次终于按捺不住暴躁的情绪,准备爆发了。
“好啊。”他笑容温润,面容恬静地点点头,“可以,非常好。”
他要揍得这小子连妈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