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上午,病房里有两个病人先后办理了出院手续,还有一位病人被亲友接走,原本略显拥挤的病房此时变得空荡荡的,桑晚榆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空虚与寂寞。
医生说,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桑晚榆的心,因为医生的这句话早已飞到窗外。
可是,他毕竟还不到出院的时候,只能耐着性子躺在床上,在墙上挂钟的“滴哒”声中,看着液体一滴滴流进自己的血管,觉得时间过得比任何时候都漫长。
“儿子,别羡慕别人,过两天,咱也回家了!”
桑母坐到儿子床前,估计是怕他胡思乱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找话说。
桑晚榆看着母亲,突然间感觉妈妈比以前更老了,原本花白的头发现在彻底白了,人也比以前消瘦了许多,沧桑的脸上写满生活的倦意,心里禁不住一阵揪痛,牵扯得刚刚愈合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而且,较之前来得更加撕心裂肺。
“全都是因为我……”桑晚榆满心内疚。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那种叫做眼泪的东西,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儿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桑晚榆眼角滚下的泪滴,给母亲内心深处带来了莫大的恐惧,她全身颤抖着急切地问。
“妈,对不起,都是我,让您和爸爸操心了……”桑晚榆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桑母用手捋了捋胸口:“妈差点儿让你给吓死了,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啊!儿子,妈不需要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康就好。”
桑母用手摸着儿子的脸颊,替他擦干脸上残留的泪痕,自己的眼里却盈满泪水。
历经生死,桑晚榆有生以来头一次深深地体会到生命的可贵。曾经的他,与死亡仅一步之遥,所幸上帝最终放开了那只罪恶的手,但那惨烈一幕让身体遭受重创的场景,从此像梦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和妈妈的想法一样,希望亲人平安、幸福,其它的,神马都是浮云!
“妈,我现在自己可以活动了,您回去休息吧,您在这儿陪着,我心里特别有压力,想睡也睡不着!”
桑母听到儿子这么说,便狠心离开了医院,该干嘛干嘛去了。
随着母亲关门时“吱吱”的细微声响,满室的孤寂感从四面八方向桑晚榆涌了过来,汹涌地盖过了他的残躯余命。
“唉,这医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好人在这儿都能憋出病来!”
桑晚榆感慨着,把mp3戴在耳朵上,想让自己的心情跟着节奏嗨起来。
可惜,他的心情刚刚有了那么一点点好转的迹象,唐欣罗便来了,给他带来了一个既让他震惊却又在他意料之中的消息:肖局长走了,市里指定郑瀚江主持全局工作,桑晚榆心中顿时五味陈杂,禁不住暗暗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唐欣罗全然没注意到桑晚榆的低落情绪,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她如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的病房里,居然只有她和桑晚榆两个人,这让她无法不欢呼雀跃!
与日思夜想的白马王子共处一室,尤其是,对方此刻还躺在床上,令唐欣罗不能自禁地心猿意马。
“桑老师,有句话,在我心中憋的太久了,一直想对你说……”
唐欣罗鼓足勇气想向桑晚榆表达自己的爱意,但话刚开了个头,却羞羞答答地停下不说了。
“既然都憋那么久了,那就继续在心里憋着吧,别说了!”
桑晚榆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心事,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唐欣罗顿时心如鹿撞,白皙的俏脸瞬间飞满红霞。
桑晚榆这个微笑表情对她的杀伤力太大了,以至于她都不敢直视他的笑颜,惊惶地躲开他的目光把头扭向窗外。
“不,我今天必须告诉你:我喜欢你!”唐欣罗心一横,终于对桑晚榆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那四个字,之后,便害羞地把头埋进双手间,心情忐忑地等待桑晚榆表态。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到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唐欣罗等了好久,也没等来桑晚榆的回应,心里不安的成分开始发酵,灰暗的情绪如乌云般笼罩下来,掩埋了她原本欢乐的心情。
“唐老师,你是一个好姑娘,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我,不适合你!”
桑晚榆努力寻找措词,想将对唐欣罗的伤害降到最低。
唐欣罗被乌云笼罩的心空顿时下起了小雨,她心有不甘地大声喊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我?”
“因为,我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桑晚榆的表情无比忧伤。
“是谁,于秀雅吗?”
桑晚榆的拒绝是那样委婉却又十分果断,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令一向骄傲的唐欣罗猝不及防痛苦不堪,心如六月飘雪。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往某处深渊坠去越来越冷,心也像被什么钝器割了一下,痛的撕心裂肺,一种绝望的感觉瞬间攫住她的心,让她差点窒息。
“小雅,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桑晚榆幽幽说道。
不是于秀雅,那会是谁呢,唐欣罗眼含热泪暗自思忖。
“我不信,除非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否则,我就对你纠缠不休!”
桑晚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唐欣罗看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七个字:“对不起,无可奉告!”
“我知道她是谁了!”唐欣罗不知为什么突然间茅塞顿开,微笑地看着桑晚榆,悲伤的心情,竟然在瞬间一扫而空。
“……”
“她已经结婚了,你和她不会有结果的!”唐欣罗以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情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我能感觉到,她的生活并不幸福!”桑晚榆扭过头来用鹰鹫一般凶狠的目光剜了唐欣罗一眼,将自己内心隐藏的秘密毫不掩饰地袒露到她面前。
“你这样做,害人害已,如果没有你,她也许会生活的更好!”唐欣罗气极败坏地对桑晚榆吼道,心里面对他这种脑残的爱情报以无数个鄙视!
“那也是我们的事儿,与你何干?”桑晚榆不满地回敬一句。
这话,对唐欣罗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一种哀伤的情绪在心里慢慢聚集,让她再也无法承受被桑晚榆当面拒绝的痛苦,失魂落魄地颓然跌坐在他对面的病床上,委屈的眼泪像闸门挡不住的大水不争气地直往下掉。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征服男人最好的杀手锏,痛苦、伤感……,各种情绪皆可以用一滴晶莹的泪珠表达出来,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桑晚榆没想到天性乐观不知忧愁是啥滋味的唐欣罗也有多愁善感悲伤的时候,尤其是,她的悲伤情绪还是由自己引发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罪恶之感。
“唉,你这是何必呢,天下好男儿有的是……”桑晚榆禁不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