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十分钟没有碰到足球的凯文居然陷入一段回忆里,不能自拔。尽管身经百战的他知道在球场上绝不能一心两用,可惜他还是身不由己的被自己的潜意识所操控。渐渐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自主地回忆往昔。
时隔多年,凯文-菲利普斯还记那是一个晚霞斜挂天幕的傍晚,落日余晖下,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球童告诉自己德高望重的青年队教头戴夫-梅林顿召见自己。自己当时就心中一个咯噔,知道肯定大事不妙,这次应该是凶多吉少了。最近半年,自己经常被他安排在训练中踢右后卫位置,之前自己主要练的是右边前卫和中锋。凯文也暗暗揣测,估计梅林认定自己身材矮小瘦弱,根本不适合当前锋,丝毫没有什么培养价值。
简单的说,自己要被放弃了。
夕阳西下,戴夫-梅林顿就矗立在训练场的边缘,一动不动的好像一座审判者的雕像。他在青年队球员方面一言九鼎,曾训练出阿兰·希勒及莱·提希尔等著名前锋,他在培养锋线队员上颇有建树。但是,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由一个业务精湛的大法官来判决你更有公信力,不是吗?
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不止一个人,还有几个隐没于树荫之下。凯文认出来了他们中为首的那个中年人,他是南安普顿一线队主教练克里斯-尼科尔。那么,另外几个肯定是他的左膀右臂,辅佐他的教练组成员了。他们面容风轻云淡,仿佛他们是看戏的局外人。
这时,一个粗糙如同砂皮纸打磨金属的声音传来,接下来那段话将阴魂不散地缠绕凯文-菲利普斯一生,在他心里留下一块挥之不去的阴霾。凯文可以不断的力争上游,可以不停歇的摧城拔寨,可以对一个个新球场里开疆辟土。但是,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的出身。他以为被母队抛弃而流落非职业联赛的经历,他那矮人一截的职业起点,将他伴随终生。
“孩子啊,你真的不适合职业球员这条路,你太过矮小了,你只有一米七,完成不了任何高空球争顶;你太瘦弱了,你在禁区里没有任何威慑力,扛不住任何人,怎么完成射门啊?你也没有风驰电掣的速度,这点就非常致命了,你又矮又弱,怎么对球门拥有冲击力?凯文,我劝你还是舍了职业球员这条难走的羊肠小道,在这个长传冲吊的大环境里,你注定是鸡肋!”
凯文没有对上他那情真意切的目光,只是看了看树荫那个方向,克里斯-尼科尔和他的手下都无动于衷。看了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安排妥当,一切已成定局,一切大局已定。对,自己在这片绿茵场练习了十余年,到头来转眼间就被扫地出门。真是任凭热爱与追求,面对命运无情的安排,所有美梦都成幻梦,期望都成无望。
就这样,梦想还未开花就提前凋零了。感觉自己原本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英超预备队员,前程似锦的未来好像隐约可见。天有不测风云,自己一下子被打下云头,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可能永世不得翻身。这样的巨大的心灵落差,任凭谁,都是心如刀绞。
就在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大半个月后,由于真挚如火的热爱,自己终究放不下足球。职业足球否定了我,那么我就去非职业联赛开天辟地,说不定是一片新大陆。
没有什么一个一个队的试训,自己作为英格兰最好青训之一,南安普顿的出品,凭借自己鹤立鸡群的技术,在业余球队还真是抢手货。可惜,在人高马大的业余球员里,自己还得屈尊于右后卫,这大环境还真是恶劣啊!
最终,自己还凭借与生俱来的跑位意识和日渐精湛的射术,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来到了原先自己被放逐的原点。可惜,时光荏苒,青春不在,职业生涯的大半已在低级别联赛中蹉跎。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一番风雨飘摇过后,自己洗尽铅华,可以顶天立地地表示自己是凭实力,一路打回英超的。
在脑海里仅仅是几个零星而破碎画面的闪现,凯文心中苦涩和凄惨交织,那些自我否定的日子远比被他人蔑视更加撕心裂肺。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百炼成钢,以梦为马,不负昭华。虽然自己重返已经英超,但是自己总觉得心中失落落,空荡荡,轻飘飘的,毕竟自己的资质过人业已证明,一直以来的梦想已经成真,背负的球迷期望已经完成。好像自己已经功成名就,可以尽情享受属于英超球员的荣华富贵,可以漫不经心的混日子,可以随心所欲的踢养生足球了。凯文看着破烂不堪的草皮上孤零零的水塘,不禁心生迷茫,自己现在到底是为什么而踢球?
这海岛特有的阴冷潮湿的气候造就了英伦赛场的魅力,北海上卷来带着咸腥味的疾风,如同刮骨钢刀一般,直刺得人骨髓痛彻心扉,瑟瑟发抖。在这瓢泼大雨中,豆粒大的雨珠打得人眼皮发疼,雨水浸湿的球鞋也是令人苦不堪言。射门靴陷在泥泞湿滑的场地,如沼泽一般陷阱重重,准星多多少少受到了场地的制约。这这样恶劣天气下踢球,不是活受罪吗?
可是,在这暴雨如注的夜晚,在这阴风阵阵的夜晚,在这道路艰险的夜晚,还是可以听见黑猫远征军们永不停歇的战歌。在英格兰,足球并不是属于上流社会的运动,站在球员身后的是大多是工人,农夫,渔民,甚至无业者。对于他们千把块的工资,一场数十镑的英超并不便宜,可能到现场看球真的不容易。毕竟,凯文自己也是阿森纳的球迷,小时候艰难困苦的看球经历还历历在目。可是,他们无怨无悔,风雨无阻,一如既往地支持着球队。这场泰恩威尔德比,他们甚至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毕竟前几年足球流氓闹事,有几个黑猫球迷不幸永远离开他们战斗的光明球场。
似乎心里的一道枷锁被彻底打开,前路漫漫的迷雾被这海风吹尽,内心对理想的渴望终于拨云见日。自己的资质过人根本没有被众所周知,他们还是认为我是籍籍无名之辈,一个业余出身的小子。一直以来的梦想并没有成真,自己不是要名垂青史吗?自己不是想要成为国家队主力吗?背负的球迷期望也是遥遥无期,球队连保级都没有完成,谈什么让球迷心满意足。何况,这些球迷配得上更好的战绩,他们的欢呼应该比嘘声更多,喜笑颜开的时刻还远远不够。
凯文望着黑猫球迷所在的看台,不由豪气干云,我多么多么希望能够成为你们的超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