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我染了风寒。我固执地认为是那日在定乾宫外站得太久才着了凉。黑漆漆黏糊糊的药汤一碗又一碗地灌下去,却始终不见好转。
“我不喝了!”我推开婠婠手里的药碗,发脾气道,“这么难喝还没有用!”
婠婠摇摇头,苦口婆心地劝我:“良药苦口嘛。”
“根!本!就!不!管!用!”我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把头埋在被子里,“我不喝!说不喝就不喝!”
“唉,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婠婠无奈地把药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拍了拍我,半是诱哄半是安慰地道,“那吃完药就给你吃甜蜜饯儿好不好?”
我抽了抽鼻子,闷闷地道:“我才不要。”
“真的不要?这可是前些日子,殿下爷才赏下的……”
我忙转回身来,语气矜持地道:“那,那便勉强吃一些吧。”
婠婠和璎珞捂着嘴偷偷地笑起来。
入夜,我烧得浑身滚烫,难受得睡不着觉。婠婠睡在外间,听到我咳嗽便走进来看我。她披着外衣,轻手轻脚地靠过来,月光下,神色格外温柔。
她走近床前,给我拉了拉被子,见我还睁着眼便问道:“娘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婠婠,我可真想楚国呀。”
她动作顿了一下,安慰我道:“娘娘要好好休养身子才是。身子好了,才能向陛下请旨省亲啊。”
“你骗人,”我撅了撅嘴,“你以为我烧糊涂了,在哄我呢,我知道!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她叹了口气,给我换了条凉毛巾敷在额上。
“我可真想楚国呀……”
我盯着床上挂着的帷幔出神,鼻端隐约嗅到了一丝甜甜的香气,是梨花的味道!我忙抓住婠婠的手。
“你闻到了没有?”
“什么?”婠婠愣了一下。
“梨花!是梨花!”我抽了抽鼻子,兴奋地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一定是!”
“娘娘!”
见我光着脚踩在地上就要往外跑,婠婠忙放下手里的水盆想要拉住我。无奈我虽然发着烧,心里的渴望却热烈得很,几步就窜出了屋子。
婠婠追上我的时候,正看到我耷拉着脑袋的失望模样。
她一边把我往屋子里扯,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可真是小孩子心性!怎么就值得这样?那气味是炉子里烧的熏香,晌午的时候小王爷叫给送过来的。”
我哭丧着脸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是他记起了从前的事,特意捡了梨枝来。
“好了好了,”婠婠把我塞回被子里,轻轻地拍,像是小时候父王哄我入睡的节奏。她唱道,“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惊鸿一蔑莫后退,离开也让春风醉。看朦朦的睡眼,有谁值得你留恋。同林鸟分飞燕,一切是梦魇。流水葬落花,更平添牵挂。尝过相思百味苦,从此对情更邋遢。寒风催五谷,遥风到天涯……”
她柔柔地唱着,我就在这歌声里沉睡,梦里仿佛回到我的楚国。我坐在庭院里荡着秋千,树上梨花绽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