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顿合众国,新德里克公国,达尔城西市郊外。
透过深秋的寥薄雾气,可以看到远方蒙克多高桥上急切行驶过的列车,汽笛声肆意张扬,所过之处,天空弥漫灰色的烟尘,如同久远传说中魔鬼的呼吸。
高桥之下,是大片大片已被收割干净的麦田,仅剩被捆绑于十字木上的稻草人。
往前,是一座破旧的大楼,大楼两边建造着许多棚屋。
大楼是诺菲尔德家的金属工艺品制造间,棚屋是工人居住的地方。
快要入冬,发过工钱之后,所有工人都返回了自己的家园,所以不管是大楼还是棚屋,都空落落的,在大楼顶部的金属信号杆上,停留着两只白头乌鸦,呱呱的乱叫。
再往前,是诺菲尔德家的苹果园,光秃秃的杏树林间,矗立着一座灰褐色的城堡,庄严古板,城堡后面,是一座高耸的白色哨塔。
时间是早上七点,诺菲尔德家的主人还未起床,女管家格瑞塔已经拿着钢笔和记事本在厨房里点起了名。
“玛姬。”
“是,我在这里。”
“詹妮弗。”
“到了,格瑞塔小姐。”
“约瑟夫……约瑟夫不在吗?”
“格瑞塔夫人,约瑟夫昨天晚上就不在,可能又去找他的情人了,真羡慕这些年轻人。”
格瑞塔毫不留起地在约瑟夫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接着念道:“翠丝……翠丝。”
喊了两遍,没人回答,格瑞塔抬头看了一眼,正要喊第三遍,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妇女从厨房门里走了进来。
“对不起,格瑞塔小姐。”
“你来晚了,翠丝小姐,这是你这个月第四次迟到。”
翠丝脸上爬满了皱纹,曾经美丽过的蓝色眼睛也变得有些松散,她咳嗽一声,说道:“对不起格瑞塔小姐,我生病了。”
说话的时候,其余的佣人,无论是男佣还是女佣,都对翠丝投去恐惧的目光,有两个靠近翠丝的女佣甚至向后退了两步,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不详,是不详。”
“终于轮到翠丝小姐了吗?”
“他带给了老吉尔的死亡,也开始偷取翠丝小姐的健康。
“老吉尔也是秋天死的。”
“管住你们的嘴和舌头。”格瑞塔严厉打断佣人们的窃窃私语,随后对翠丝道:“翠丝小姐,你去忙吧,这件事我会如实对诺菲尔德老爷说,愿你得到莫拉女神的护佑。”
翠丝谢过格瑞塔小姐,走出专供诺菲尔德家族成员饮食的大厨房,来到旁侧的一个小厨房。小厨房的环境不能和大厨房比较,大厨房的器具多是瓷器银具,小厨房就只有一些简陋的铁锡制品,就连诺菲尔德佣人也不会用这些饮食器具吃饭。
火炉上的咖啡罐热了之后,翠丝从面包柜里拿出一条长条面包,又拿了一罐苹果酱,一小瓶绿豌豆,将这些东西全部撞在一个篮子,走出城堡。
她的目的地是位于城堡后面的哨塔。
这座如长枪一般直立的哨塔建立于十四纪年,距今有三百年的历史,当时的诺菲尔德家族就是凭借这个哨塔来监视那些由狼人率领的野狼群,在那段被称为黑色之夜的岁月,这座哨塔所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它保全了诺菲尔德家族的血脉。
而当新德里克的狼人被军队、教会以及猎人灭除殆尽后,这座哨塔的意义也有实用逐渐变为无用的象征,直到现在,变成了佣人们口中“囚禁不详者的监牢”。
推开一扇满是蛀虫孔洞的木门,翠丝进入哨塔,沿着盘旋而上的狭窄石阶缓慢攀行,光是台阶,她就走了近半个小时。
台阶的尽头是哨塔的最顶部,一层由钢筋制成的栅栏里,是一扇完全封闭的黑色的铁门,门只有一人高,一只秋蝇刚落到栅栏上,噼啪一声,就被电成了焦炭。
“阿卡多少爷,该吃早饭了。”
翠丝朝铁门喊了一句,拉了拉栅栏外的一根绳子,铁门里头当即发出刺耳的铃铛声。
随即,翠丝弯下腰,将篮子里的东西放在一台皮制传送带上,按下按钮。
沉闷的嗡鸣声中,传送带启动,将食物送进栅栏里,黑色铁门的底部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方框,将东西运输进去。
不久,封闭的铁门中传出一个略有些嘶哑,语调生硬沉闷的声音。
“辛苦您了,翠丝小姐。”
“唉,确实很辛苦,可能明年,就得换人来照顾阿卡多少爷了。”翠丝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边喘气边说着,不时的咳嗽,说明了她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
“您生病了?”铁门里的声音依旧生硬,却能听出其中的担忧。
“是啊,真应该多晒晒太阳。阿卡多少爷怕是从来没有晒过太阳吧?”
沉默良久,铁门里的声音说道:“里面的窗子很小。”
翠丝无意识摸搓着手上的厚茧,叹了口气道:“真想看看阿卡多少爷长什么样子。”
“……您会看到的。”
“愿莫拉女神保佑你,我可怜的孩子,快吃饭吧!”
翠丝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穿过栅栏,穿过铁门底部未曾贴合严实的方框缝隙,就能看到一个阴冷干燥的黑暗小屋,墙壁上只开着一个窗户,甚至不能说窗户,只能算一个小小的洞口,小得连一只胳膊也伸不进去。晨曦照进洞口,在小屋中拉出一道黯淡的手电筒般的光束,这道光束略微驱散了小屋的黑暗。
一张低矮的床铺,一张破旧的椅子,一张桌腿高低不同的桌子,一个立在角落的马桶,就是小屋全部的陈设,完全就是监狱的配置。
此时,一个穿着破烂袍子的干瘦少年正坐在桌子前,背对晨曦,翘着二郎腿啃面包,嘴里还不时哼着怪异的小曲儿。
但若走到他的面前,就可看到其深灰色的拉茬短发下,是一双颓丧漠然的目光。
干瘦少年,便是翠丝口中的阿卡多少爷,是当代诺菲尔德家主的长子,也是诺菲尔德家族佣人们口中的不详。
阿卡多吃饭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吃完了一根长条面包,苹果酱和绿豌豆也进了肚子,咖啡只喝了一点儿。
“翠丝小姐,咖啡还没喝完,中午再收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卡多少爷。”
阿卡多将餐具放到传送带上,传送带启动,将东西运输出去。
随着铁门底部的方框闭合,阿卡多将桌子搬到更近光束的地方,从抽屉里搬出一本有手掌厚的硬皮书,书的封面上写着书名——《弗德大陆七国词语汇总》。
在光束照耀的墙壁上,由低到高,刻着无数对这里的人来说极端诡异的语言与符号,而在墙壁的最底端,由下到上,歪歪扭扭写着一些只有阿卡多才能认识的字。
“我穿越,我重生,我出生时未曾哭闹,母亲死亡,被视为不详……我靠这是标准的主角身世啊!我孙斜难道也是主角?我不会是某个沙雕书里的人吧?”
“他奶奶的,我这便宜老爹是真的打算把我关一辈子啊!天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好想看太阳,好想看月亮,感觉好绝望。”
“老吉尔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原来这里不是地球,叫弗德大陆啊,什么吸血鬼,什么狼人,什么神啊魔鬼英雄邪种之类乱七八糟的,这在地球上也是有的嘛!不过都是耍小孩子的故事,老子也想当神。”
“我四岁了,心情没一天好过,多亏老吉尔给我一本词语字典,这么厚,应该可以看到十几岁。”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是我那便宜老爹又生儿子了吗?”
“我十一岁了,我简直太佩服自己了,天知道我竟然能学会异世界的七国语言。”
“好无聊啊,再看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