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正午吉时,三人才一同前往至主院,林竹隐着一身厚重华丽绣着精细花纹的褚红色礼服,随着一众长辈走了出来,便是这样厚重沉闷的颜色,却依然盖不住他身上的的光华清贵。
江夏及平生认真仔细地观看,前者是因为只在史书上看到过对冠礼的形容,头一回看真实的,后者是因为从来没见所以好奇。
葶苧有些反感这样人多的场合,与江夏说了声,江夏听到她说不舒服,想陪她一起,被她婉拒了,默默的退出主院。
江夏看了一会,还是担心葶苧,心里暗想:一会儿肯定许多女子要在林竹隐面前刷存在,但依林竹隐的性情,必会觉得不奈烦,而会找个清静的地方吧。那这些没有找到林竹隐的女子不会去找葶苧的麻烦吧?
这样一想,江夏也溜了出来,左看右看却没有看到葶苧的身影。
关心则乱。
大吉之日整个林府闹哄哄的寻不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葶苧脑仁发疼,忽然灵光一闪,林家对林公子疼爱至深,还专门给他修了座佛堂。
佛堂严峻,陈古,去那准没有人打扰。
葶苧当即脚步轻点飞身前去了那,但发现里面环境太肃穆庄重,觉得不好在里面呆着,便出了院子。
院子里太阳又实在刺人,葶苧看了看四周,然后跃上了靠近佛堂门边墙角处的一棵高大的嘉庆树上。
坐在了枝桠间,只瞧见树上成熟的果子颜色诱人,香气扑鼻,葶苧原打算小息一会儿的,闻着闻着就坐在树上摘着吃了起来。
林竹隐在冠礼后,就直接被母亲扔进了一群打扮妍丽的女人中,佳人娘子们独爱他遗世独立的气质及相貌,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博其注意。
林竹隐不堪其扰,忍到最后寻了借口就逃之夭夭,准备回佛堂里寻个清静。
推开院门进来,走了几步突然折了回来,转头看向墙边的一颗嘉庆树,只见树底下扔了一堆果核。
熟透的嘉庆子酸甜可口,葶苧忍不住多吃了几个,说好只吃几个可又嘴馋忍不住又吃了几个,再接着又吃了几个,吃着吃着不觉有些困倦,竟是在树上打起了盹来。正在美梦之中,突然树身震颤了下,葶苧直接从树枝间给震了下来,摔落在地。
跌落在一堆果核上,硌得她屁股生疼,正怒想发火出声时,却是看见一双雪白靴子出现在眼前,顿感不妙,她微微抬头,便对上一双如泉水般干净清冽的眼睛。
“林公子,巧啊!你也在这里啊!”葶苧站了起来,脸上没有半点被抓住的尴尬,反而伸手从树上捞摘了两颗青黄的嘉庆子,笑道:“贵府上里栽种的嘉庆子味道很甜,可否告知我是如何栽种的?”
林竹隐已经换了身雪白的袍子,头上以一只和田玉冠梳挽,淡漠疏离非若世外仙人,他眼皮微抬,看着他手中的嘉庆子,微颦眉的出声,“佛堂不得外人入内,还请你出去。还有,把地上的东西清扫干净再走。”
说完就转身而去。
葶苧耸了耸肩,将两颗嘉庆子塞到袖子里面,立刻找了扫帚将果核都扫净,洗了把手,然后跟着进了进去。
林竹隐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本经书正在无声研读。葶苧也跟着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安静打坐,好似老憎入定。
等了又等,还是未见葶苧有起身的意思,林竹隐微愠的看向葶苧:“葶苧小娘子,如果你再不离开,在下只好让人请你离开了。”
“在下身体略感不适,这地方可否先借我小息片刻,林公子觉得闷的话,我陪你谈论经法,如何?”全身动都不动一下,只是嘴巴再说。
林竹隐语气生硬:“在下不需要人陪伴谈论经法,出去!”
“好吧!”葶苧自知无趣,再待下去,他怕是要炸毛了起身时,一枚双鱼佩从她身上掉落,正好掉到林竹隐面前。
林竹隐低头玉佩玉质温润,光滑细腻,油润亮泽,质感温润如脂给人的感觉就有一股温暖之感,一瞧便知这是一块暖玉。弯身捡起放在手中,先凉后温,但这种凉并不是冷冰冰的凉,而是如清流泉水一般的清凉。盘摸把玩之后,还会油油的,就像要流出油脂一样。和田白玉双鱼佩约有新生婴儿巴掌大小,雕凿得十分精致,双鱼对嘴中间镂刻着一个'仲'字。
“这玉佩,葶苧小娘子从何得来?”林竹隐抬头问葶苧。
“这个玉佩,我…捡的”。葶苧神色慌张,伸手去捞夺那块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在哪捡的?”躲过葶苧伸过来的手,紧握着玉佩的手不自主地抬高。
“你问这个干嘛!快把它还给我”。葶苧紧张兮兮,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如若在下没有说错的话,这个双鱼佩应该是在寿州城附近捡的吧!”肯定的起身与葶苧对视。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东西,与你无关!”听到寿州城葶苧的瞳孔收缩,神情慌乱,擅抖的话语不自主的带着恐惧。“快点还给我!”
一把抢夺过双鱼佩,转身就走。
“那晚…上的…可是你?”如羽毛落地般轻声语。
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林竹隐一把抓拉紧葶苧的右臂,不让她走。
“放开我!”葶苧大力地挥开了他的手,蛾眉倒蹙,凤眼圆睁愤怒:“只是一枚双鱼佩又证明不了什么,外头大街器玉铺里一抓一大把,我是恰巧买了个同款罢了!”
“可这枚双鱼佩乃是暖玉所造,不说这世间甚少罕见,单单就着这诺大的徐宿城内也仅唯独一枚,决无二块。”林竹隐转身正对面葶苧,看着她的眼睛说。
“口说无凭,徐宿城里唯雨浙林家独大,身为雨浙林家二公子,当然你说了算。像什么指鹿为马,画地为牢之事,怕也不是没有的啊!”
林竹隐说:“在下不与葶苧小娘子你做口舌之争,小娘子若要是说这双鱼佩是你的,同样得拿出证据。”
葶苧她用洁白的牙齿咬住薄嘴唇,过了一会,紧绷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嘴唇上印着一排齐崭崭的齿痕,硬着头皮道:“这个双鱼佩是我下山历练的时候捡来的,至于何时在何地何处捡的我已经记不大清了,反正…你爱信不信!”
“那在下斗胆想向小娘子提几个问题,可否?”
“可”
“敢问小娘子手中那枚双鱼佩双鱼对称中心可有字迹?”
“有”
“那字迹可是个'仲'字?”
“…有”葶苧翻看了一下手里握着的玉佩,答复。
“那如此,这枚双鱼佩应当是在下的”,往前行靠近葶苧一步。
“就算是这样,那…也有可能是刚才你抢过去的时候偷看的,不做数!”葶苧被他的气势逼退后一步,回神赶紧回行了一步。
“若小娘子执意要怎么说,小娘子应该还记得我在家中排行第几吧?”边说着,又往前了一步。
“……”葶苧左手捂住红唇,握着双鱼佩的右手朝眼睛缓慢的平行,像是在确定一下上面的字迹在看清楚中间的字迹后,向后退了好几步。
“那晚……是…葶苧小娘子!”林竹隐上前行了一步,嘴唇张了又合,最终是出声,“那日之事,我…已经…不大记得了,不过…”
“不准你再提那件事情,多管着闲事!给我滚!”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语,葶苧眼睛冒着怒火,满脸排红,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迅速转变,两颊惨白,全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踌躇了一下,接着说:“葶苧小娘子你放心,我会负责任的。等会儿我就会让母亲备礼上湬宗…”。
“滚!谁让你负责了!谁又要你负责了?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她的眼睛冒着能焚烧掉一切的火,吻紧的嘴唇里藏着咬得死死的牙齿。
听到他的那句话,葶苧当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一股无法控制名叫愤恨的情绪,在心里翻腾。愤怒的心在胸中燃烧着,使全身绷硬得像块石头,愤怒到达了顶点,如疯如狂。
两眼死盯着这个侮辱者,像是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似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老虎。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面目看起来十分可怕。
她怒不可遏地奋力吼叫着,发出一种受伤的老虎般的怒吼声,这声音像云卷一样翻滚着,活像一只忿怒的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小老虎。
“葶苧小娘子…”
“滚!有多远滚多远!不准你出现在我面前!滚啊!”又急又气的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似乎这样就能驱赶走林竹隐。
林竹隐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葶苧这个样子,又怕刺激到她,只好默默走开。
小院里单独留下葶苧一人。
葶苧像是被人抽掉了全身的骨头,一下软摊在地上,先小小声的哭。
神色崩溃,最后再也止不住的大声哭了起来,“为什么要提那件事情?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