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吹落一地的心碎。余晓第一次早退，实在是太难挨，一想到还要这样过两年，她心里就涌上无法言喻的难受，这样的日子让她疲惫不堪。她的每一天都是重蹈覆辙，在争吵中生活，在躲避里生活，在攀附里失了自己。
余晓走进厂房区，离近自家，退却了脚步。
家暴，校园暴力，歧视，孤儿，弃子，她才刚过十六岁生日，却是已经尝尽了半生的痛苦。
余父是个不思进取的工人，整日酗酒，手上不曾没有过酒瓶，就连上工的时候都要喝几口。酒喝多了就喜欢打人，余晓不用猜也晓得，在她没回来之前，余母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她来了，也并没有改变什么，地狱里只是加了个人，一个人的痛变成两个人的痛。
余晓前十五年全是在关家度过的，在方生和余晓小的时候，关爷爷和关奶奶总是牵着他们的手，出门穿过马路到路旁最大的书下坐着，聊着天说着故事。后来大了一些，关爷爷和关奶奶就告诉余晓，她是他们捡到的，她的亲生父母也许认为她是个哑巴就丢弃了她，给她选的人家都是最好的，小镇里的老好人关老夫妇。再到后来，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被方生送回了家。
余晓认为方生抛弃了她。
“晓晓快要放学回家了，你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吓晓晓。”
余母的求饶声只让此刻的余晓心烦的狠，她现在只想要一个人在一个熟悉的环境一个人，可偏偏不如人意，她无处可去。
来来往往的人对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些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你上前管闲事才是异类。
余晓脚步停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愣神之际被一只满是污泥的手拽住脚踝，一拉便摔倒在地，上午被陈好打出的伤口还没好，这一摔，余晓全身都被震碎了一般。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隔壁日日常关着门的房子。
拉余晓的是隔壁胖大叔去年在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媳妇，听人说还是个大学生。余晓刚来的时候见过一次，少女长得很好看，明艳动人，蓬勃朝气。连日的折磨也没消去少女眼底的希冀，她始终相信会有人来解救她，不久，她没等多久来解救她的的是个恶魔。她只能生活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做一个生殖机器，眼底的希冀也被命运消磨殆尽，变得一片死气沉沉。
余晓认了很久才勉强辨认出来，抓她的人是那个大学生，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披散着头发，眼神阴沉的吓人。
女人双手掐着余晓的脖子，和陈好留下的掐印意外重合。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见死不救，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
“你们都应该和我一样。”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苦。”
“凭什么！”
余晓喘不上来气，她突然想起来，她刚来不久的一个夜晚，有人敲响她家的大门。那天余晓躲在房间用电灯画画，听见用人敲门，等余父余母开了门，她揉着眼睛假装刚起床也去了门口。门口站着的就是这个女人，一身火红色的裙子已经变成碎布，一块一块的，衣不蔽体，大腿上还有伤，眼神整张脸只能看清眼睛，像只刚被释放的小鸟，不安的四周张望。
“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女人神经兮兮的凑上前，不断重复，送她回家，她要回家。
余母拿来扫帚打着女人要她他出去，一面要余晓去睡觉，余父直接拎着女人的头发送回了隔壁，敲着门大喊。
“王瘸子，你买的新媳妇要跑喽！”
余晓无法忘记最后的那个眼神，怨恨，恶毒，不甘。那晚，余晓做了个梦，梦里她成了那个大学生，她过着猪狗都不过的生活，她被这个梦生生惊醒。
濒临死亡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尝试自己救吧，这是本能反应。
余晓在四周摸来摸去，除了带着潮气的黑色发霉的木门，这里什么都没有。
就在余晓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女人突然放开了她，她蹲下捂住胸口咳嗽，肺腔里的气终于缓了过来，只是下一句话，让余晓的一颗心陷入寒潭里。
女人疯了，余晓被女人拖着走，薄薄的衣服在水泥地的摩擦下开了口子，她的内衣露了出来裸露的皮肤擦在地上，生疼。
“嘿嘿嘿！”
“我把你给他！你给他生宝宝，他就不会打我了。”
“他，他就能放了我。”
“我就能回家了。”
“回……家。”
“回……家。”
女人太激动，拖着余晓绕着院子来来回回的转。
房子的大门紧闭着，就算女人的声音大得不能再大，也没有开。余晓想，那个人可能是出去了，还没回来，那么她就还有机会逃走。
女人不自知，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话，拖着余晓在院子里走，时不时发出吓人的傻笑。
余晓伸手企图扳开女人死死攥着她头发的手，女人的力气大的吓人，余晓已经将女人的手扣出了血印，还扣下来几块肉，黑色的手上布满着红色的窟窿，用了全力却是连女人的一个手指都没有扳开。
女人堆这些都没有反应，还是神神叨叨的说着话。余晓又伸腿开始蹬，然而，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到，根本是在做无力功。没了力气余晓又试图通过自己的叫喊声求救，声音刚发出就被隔壁余母的惨叫声压了下去，声音似泣血，余晓竟泛起一丝心疼，余母对余晓一直都是最好的，像一个别人家真正尽职的母亲。
余晓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虽是夏天，但是余晓身体本来就不好，被浇了近半个小时的冷水，身体早就受不了了，她发了烧，嗓子也在发炎。
难道她要等到那个人回来吗？！
绝望弥漫上心头，女人竟放了手，跑到门前手舞足蹈的跳着不知道什么舞嘴里还是在念叨着“回家，回家”。
余晓慌忙爬起，女人听见余晓手链掉落摔在地上碎了的声音，猛然扑了过来。
余晓赶忙捡起碎了的小猫，刹那间被女人扑倒在地，还好手链被拿回来，被余晓握在手心。
余晓拼命拍打，想要推开女人，可是门突然之间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