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雪，粒粒雪花盛开着，声势浩大，霓虹灯迤逦拖沓，马路对侧人头攒动，身置黑暗阴影里，白夜彻明，黑日长暗。
人影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许熠身手矫捷敏捷的躲过一拳又一拳破风直招他面门而去。
“艹。”
许熠一时不察被人在后背偷袭了一脚。江鉞和付之闲各自分身乏术，困于应付，捉襟见肘，顾不过来，当然也帮不了他。棒球棍撑在雪地上，许熠上半身支撑着，回头要弄清楚是哪个傻逼玩意背地里出暗招。嘴里血腥味直冲脑门而上，晃了眼，被人一脚踹在胸口，向后仰倒去。
这一刻，疲惫感开了阀门，洪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他，近乎溺死。许熠倏地看见，那个时候的自己，潇洒肆意，身后永远有着一匹兄弟，不交心，也不至于孤援无助，讲究少年的一番义气。
说不清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什么，他觉得在这里太累。
“靠，许熠你别倒下啊！没带人家小姑娘出去，自己别埋在这里啊！”
江鉞嘶吼着说，雪风声裹挟着它吹去了远方。
方生揪拧许熠的衣领，许熠的大衣外套在姜怨的臂弯上安安静静的，方生狠了劲，发泄着，猛锤着许熠的脸。啪嗒啪嗒，是拳头在脸部肌肉捶打的声音，是肉与肉之间撞击的声音。
他耳边风声呼啸灌入，眼前是模糊人影，扭打在一起，歪曲变形了，是真的累啊。
是现实，还是梦。
他从百里之外的安市来到边陲云城，是为了命不久矣的妈妈，是为了一年钟情的姜怨，是为了逃离失败人生，他把父亲的出轨归咎于自己身上，坚强如他，也害怕，闲言碎语戳他的脊梁骨，他讨厌人们对他指指点点。
“看，平时牛逼哄哄的许熠他爸还不是出轨了。”
“听说他妈妈被刺激的在医院还没出院。”
“现在不还是没人要的小孩。”
“我听我爸说，那个小三怀孕了，肚子是两个，他奶奶忙不迭扫他妈妈出门，应小三进门。”
他们洋洋得意的谈论着，他们置身事外，他们不怀好意，他们恶毒可笑。
“是他妈没用，自己管不住自己丈夫，真的怪搞笑的。”
“他要换妈喽！”
他成了别人的饭后谈资，笑柄，不关其痛痒，可以笑着畅所欲言，无顾无忌。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被世界抛弃，母亲在医院昏迷不醒，父亲和小三准备着二婚新房和待产，爷爷奶奶要求他听话，江鉞被父母关着不许出来。
因为许熠带了一大帮子的人砸了小三的家，险些酿成大祸，小三肚子里的孩子差点流产。唯一一次被父亲打就是那一次，罚跪，皮带抽打的位置力度，扇了几巴掌，被掼几次，他都一一清楚的记得，刻在脑海里，说的什么话，穿的什么衣服，什么样的脸庞他忘不了。
“小熠，回家了。”
“要加油啊！”
不行，不可以，妈妈还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饭菜等他回家，姜怨还在那里，风这么大，她生病刚好，他不回去，他一定会一直等下去。
手指磨破了，血从指缝里流出，泥土的腥味，雪的冰凉，还有声声殷切的呼喊。
“许熠！许熠！许熠！”
姜怨染上了哭腔，没有听见往常一定会有的回应，能听见的只有断断续续的脏话和棒子拳头招呼到肉上沉闷的声音。她快哭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不断晃动的白灼灯光暗焦煎她的心。姜怨叮嘱江清在这里不要动，有任何事就跑向他们。
她趁着月色，况且她属偏瘦的那一类，黑色的羽绒服并不打眼，正打的酣畅淋漓投入的这群人是完全不会注意到她的。
姜怨弓着腰穿梭在人群里，摸索着手电灯，指尖刚触及，一个人的脚后跟就把它踢的很远，滚至另一边，探索着前进，往往复复快见到，被踢走，再找，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捡到了手电灯。她拿着电灯猫着腰靠近许熠和方生。
不能睡，不能累，等等。
骨节咔嚓响，生涩的很，冰住了，动弹不得。方生一眼看破许熠的意图，拿起了棒球，一棍子敲在许熠的小腹上，较粗的那一头死死杵着许熠的肚子。毋庸置疑，许熠的肚子陷了一块进去。
方生掐住许熠的脖子：“多管闲事好玩吗。”
“姜，姜怨她的，的事从来不是闲事。”
许熠气息奄奄，游丝声小。方生低头耳朵靠近许熠的嘴唇。姜怨咬牙闭眼，使全力砸在方生的后脑，许熠翻身而起，压制方生在地上，一锤接一锤，只知道打。
江鉞看见许熠爬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全身心投入进教训打他几拳的兔崽子。
三人难以打胜多他们几倍的人，姜怨和许熠的所在地又来了几个小混混，目光锁定姜怨不理。
姜怨举着手机开锁：“我已经报警。”
姜怨是警局的常客，在街头徘徊游手好闲晃荡的小混混一而十十而百传说，就成了真，姜怨很流弊。好朋友于真的爸爸是警局大队长，自己的爸爸进局子是家常便饭。打电话报警，她是真的干得出来。
在地上哀嚎的几个人也不管手脚疼不疼，叫也不叫，一骨碌爬起来跑了。
许熠反身要抱着姜怨，身量悬殊姜怨支撑不住，手从许熠的腋窝下穿过抱住了许熠。她打人的力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反正她现在腿软的很，许熠一扑姜怨抱着他跪倒了。
“姜怨你冷不冷啊，怎么出来了，等我回去找那就好了。你只要等着就行。”
江鉞瘸腿走来正听见许熠说这话，翻来一个白眼，用以表示自己的不满，要死了还撩妹，真真是无语。他再一看，他和许熠帮的人早鸡儿的不见了，悄无声息，MB，没见过这样的人，好歹应该请顿饭吧。
“许熠别睡着了，应该想想我们现在能去哪，就这吊样，鬼都不信我们没打架。林姨是受不了刺激的。”
“唉唉唉，我说着你还真睡着了。”
江鉞欲把许熠踢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