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疼痛,这种痛深深刺入她的脊背。视线模糊,意识溃散,最后的时候,看见一双极尽疯狂的眼睛,这双眼睛的形状那么熟悉,那么好看,此刻却流着温热刺目的泪水。
她头上源源不断冒出的鲜血。
被围观人群包裹的人行道中央,顾平生抱着尸体一般冰冷的女孩儿,陷入极度魔障的疯狂,他嘶吼,他愤怒,他悲哀,无助,绝望,害怕,寒冷。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狱,一定是此时此刻此地。
顾子遇跌在他们旁边,血泊在她脚边,如一汪沸腾的湖泊,越扩越大,延伸至天际,充斥她全部视线。她的指尖颤抖,心在颤抖,视线尽头,那辆肇事宝马呼啸远去。她爬过去,跪在林晓珊和顾平生面前,身体因悔恨而颤抖。躺在那里的人,本应该是她。
一个月后,山城,正值酷暑。
西南医院,五楼,508号陪护病房。
她缓缓睁开眼睛,黑暗。闭上眼睛,睁开,黑暗。闭上,再睁开,黑暗。
片刻后,无助的叫声立即引来走廊上巡房的护士。她手里抱着病历本,一只黑色钢笔,别再胸口口袋里,一身洁白的护士服,勾勒出紧致窈窕的身材,她的脸蛋生得姣好。
她叫顾小可。一个月前,她被表哥顾琛安排来照顾508房的病人。
病人已经昏迷一个月,据说是从上海特级加护病房转过来的VIP病人。说来奇怪,既然是VIP病人,那么她的家境一定不错,不是巨富也是小富,她的家人一定也很关爱她。可是她监护她一个月了,每天从病房里进进出出,却看不见她的半个家人来照顾她。除了,那位生得眉清目朗的小哥哥。这位帅哥不是他的家人,据说,好像是她的朋友来着。
从他对她的照顾和关心来看,这样的感情却不像是朋友,不像是恋人,更像是亲人。每天清晨,他会准时送来一个保温盒,有时熬的是清粥,有时熬的是鸡汤,有时会装一些可口的糕点。每天晚上他也会准时来看她,除了送来晚饭,有时手里会抱一束新鲜的茉莉,有时会带来几支刚摘的梨树枝。有时,他什么也不带,只静坐在床边,手里捧一本宋词,或默读,或轻诵。
年轻的小护士刚来医院没多久,对医院形形色色的病人尚还有着或大或小的好奇。尤其,这位昏迷了一个月,双目失明的女孩,还有那位沉默寡言的英俊少年。
人是一种感情动物,时常会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产生这样那样的移情,对女护士来说,女孩子的遭遇她是同情的,男孩的陪伴,她亦是动容的。不过,因为职业操守,她识趣的没有多问一句。
她冲进508病房的时候,看见女孩身边凡是能够触碰的东西全部被摔到地上,点滴架,药瓶,针管,医疗仪器,被子,枕头,无一幸免。
女孩套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孤立无援的坐在床上,她的手背针头已经脱落,滴着鲜血。额头绑着绷带,眼睛贴着药膏,也缠绕一圈早晨新换的绷带。此刻,她的身体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簌簌发抖,悲伤无助的低声哀叫,啜泣。
她的眼睛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