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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奈何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席慕容

此日为冥历正月初八,幽冥地界上至阎官下至各方鬼吏俱往冥府听候冥王差遣,因冥王阿茶有巡狩阴界之意,故而各部警界操办,五道尽锁,以备不时之意外。

一道忘川河平如玄镜,静乎异常,在幽冥深处黯然流动。不过此日的鬼火却比往日多了许多,正在漫无目的的飘荡摇曳,那暗绿色的光夹杂着黄皮灯笼的黄晕色撒在忘川河面上,不过却看不到河底,这河源于泰山,却不知流向何方,黄皮灯笼虽照的通明,却也看不出这河水为何色,其味却是清甜,却无半点腥味戾气,是这冥府唯一圣地,也是可怕之地,不过这水流却是鬼魂不敢沾染之物,它透彻极地寒气,一但溅到马上化为金色飞灰。

忘川河上,奈何有三桥,一者宽数丈,围有玉石栅栏,上有金龙石凤,能通者或大善或伟绩,来世福泽齐天,仕途恒通,名曰“金银桥”其上一青面女童,梳有童髻,身穿桃瓣纱衣,名曰孟生,为孟婆长孙,其岁不过五百年。

其二者宽寥寥数尺,弱土捏造,无栅栏,下有凶河咆哮,鬼魂见者色衰丧胆,能通者或大恶或贪淫,来世入畜牲道,病魔缠身,名曰病畜道,上有一女童,披头散发而立,身穿白纱,为孟婆二孙,名曰孟焦!

三者最为精妙,为冥云所成,地藏王撷灵山云入冥府渡魂,故而唤作修真桥,能通者大慈大悲亦或是身魂纯洁,来世为道为仙,上有一女童,束发而立,身穿素衣,为孟婆小孙,名曰孟偿!

幸得孟婆有三孙,否则今日冥王传召,倒是差一点没了这煨汤之人!

阎殿的法典鬼门旁早有三尊鬼吏守在门外,只是今日的鬼门迟迟未开,其内一片寂静,许是今日鬼魂数量巨大,况且冥王又召走一半官吏,定是让留下的判官们忙的不亦乐乎亦或是焦头烂额。那三吏中的一个面容略显苍老,身形健硕的鬼司正踱步于忘川河畔,不时的将身上的披风使劲拉拽想要裹紧身体,面色铁青,口中大骂:

“这河边鸟风吹的吃紧,不知何时将那腌臜穷鬼放得鬼门之外”。

一边骂着一边向几丈之外那两个正在偷闲嚼舌的年轻鬼吏抛了几个警告的眼色,而那两个鬼吏倒是灵活,知道事情不妙便三步并做两步的赶过去脸赔笑容道:

“柴司莫要生气,如今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不过今日黄泉风大,彻骨难耐,您要是吃冷,便在披上小的衣物”。

说罢二吏褪去身上的衣物谨慎披在那老吏身上,便不敢多言语,然后各自转到老司背后身前为那老司捶背捏腿,如此一来,那老司的愠色才慢慢消去些许。

不过那两位年轻鬼吏并不知这老柴司生气的主要原因,前几日丰都鬼市大开,因贪赌,在赌房几日不眠不休,将早些积攒的财物输的精光,故而气愤一下子在心里扎了根,还不能向这两个小子诉苦,以免召这小杂碎笑话,真是憋的难受非常,这冥府之内谁不知他老柴司嗜财如命,贪心十足,但是却守法度,而且年岁较高,地位固老,故而孟婆一直受用自己到现在,想到这里,老柴司倒是得意的冷笑一声。

不过自己眼前这两个小杂碎也不是什么好鸟,亦是贪财非常,常常在鬼市花天酒地,名声臭远,不过冥府刑法严正,不然这两个小杂碎早已被其贪欲所害。不过今日之机千年难遇,孟婆诸神面见冥王,来去时间至少三两日,这奈何桥的主不正是吾自己吗?送走他数批鬼魂,可贪些财物,亦不枉自己这几年在冥府的苦劳,虽然自己遵守法度,那不过是表面而已,其实贪欲早已作怪,可是那酷刑实在可惧,又能奈何?思索之间又是一阵心痛,不过今日之时机却是不易。

可是忽地正在服侍的二鬼吏脚下一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柴司,且一吏双手捧一玉石,吐言道:

“柴司在上,今日贸然乞求您一事,还请柴司笑纳。”

老柴司一时被眼前之景所惊,竟不知所措,接着马上回过神气,又狐疑的打量了一番二吏的嘴脸气道:

“莫不是汝二人惹下什么大祸,才作此姿态,为吾哈腰献钱,亦或是有事乞吾。”

一吏露出难色,作哭态,用手拭去眼间泪痕难过道:

“柴司莫疑,吾二人未惹祸,只是数月前在吾在鬼市楼头爱上一楼妓,因此牵肠挂肚,应做重金赎身,怪自己身无分文,还望柴司帮助。”

此一番言语过后,老柴司还未发火责骂那鬼吏早已哭做一团,旁边未做哭态的一吏又忙道:

“此玉石为天物,是几日前在阴司街盗的,不敢花用,故此献给柴司”。

柴司定睛一看,这玉壁确实为上好之物,几番打量早已是爱不释手,于是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

“汝想如何得助,可莫失了分寸”

那吏看柴司一脸喜爱,这才镇定道:

“不会,听闻今日投胎文令已然下来,其中有三人生前富庶一方,死后棺底之物独厚,却也是罪大恶极,若是给他卖个好的去处,我们且有好处,孟婆已去,可是机会。”

“大胆,尔等果然犯忌”

老柴司突然横眉冷眼看着面前的二吏大声斥道。天空忽地阴风大起,那其中夹杂着突变的愤怒,二吏闻言立即叩首言错,刚才的镇定早已消失,身体微微颤抖,已不敢抬头看色变难堪的柴司。只是刚才哭态的鬼吏哭的更加厉害,看似伤心的厉害!不过他们注意老柴司的眼睛,已有了几分诡异。

“起来吧!一会鬼门大开之时,孟婆三孙必然落于三座奈何桥头煨汤,也必然持有奈何卷,但此卷不录鬼魂姓名寿夭,只记各桥鬼数,届时吾命汝可守病畜道和金银桥即可,倘若出了岔子,必是莫大罪责”。

话落此间,老柴司虽然未直说帮他们,却也话意明显,那金银桥本不是他们可以把守,于是二鬼吏磕头作揖,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到时必有七分重金尝谢柴司”

“不必了,汝好自为之,莫要失了分寸即可”

说完老柴司便踱步走开,不做任何言语。

柴司心下早已琢磨,交错心思,将金银桥的与病畜桥的偷换几个鬼魂不成问题,然则冥府上下必无暇顾及,若是成了便是好事,若是漏了,也是不怕,孟婆是念“旧情”之人,不会杀他,且责任全在眼前二吏身上,自己又不贪不掳,到时候顶多是监管不力,罪责不大。量这二吏靠不住,必也不敢说这贿赂玉石之事,做事须得谨慎,如此当务之急便是藏好这天物玉石,不过想到鬼市妓楼和赌坊便早已是满心欢喜。

不过片刻老柴司便急忙赶回,因闻鬼门钟声迭起,即将打开,这时阴风小了许多,那孟氏三孙早已持汤立与桥上,纹丝不动,面色青冷,都是年岁尚小,不懂得人情世故,只记得把迷魂汤喂入鬼魂口中即可,如此蠢笨孩童,老柴司自然不放在眼里。

果然不出所料,从鬼门内溢出鬼魂足有百余数并由判官带出,瞬时间空气中寒气厚了许多,放眼望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那些鬼魂依旧疲态丑陋,污秽不可近身,原是随身怨念在阴间化为污垢,而且投胎时不太安分,极为不愿。老柴司最怕出什么意外,故此非常讨厌怨念极深而臭腥不堪的鬼魂,凡是遇到均以厉声斥责,丧棒震压,手段残暴非常。老柴司和那两个鬼吏不敢耽搁怠慢,忙上前从判官手中接过审判文书,各自带领前往奈何桥下,准备过桥,不过须臾鬼门再次关闭,消失在一片混沌之中,这下原本寂静的奈何桥头如同闹市一般热闹,充满哭声、责骂……有时还夹杂着殴打杖责的声音。

定是那心有牵挂执念太深得鬼魂不愿过桥,然则去往忘川河畔泣血三日三夜,只哭的万千鬼火殆尽,任那哭丧棒打的化为灰烬,只想求得天道垂怜,每次投胎时那忘川河浪恶水凶,企图要吞吐这天地一般,不可一世。百余穷鬼战栗不安,有的吓得魂无意识,有的慌不择路,从此漫无目的,宁可在这阴界化作幽灵,再无居所。

不过半日之间,一切还算正常,并无多大意外,人间修道修佛原是很少,百十个之中不见得有一二,故此修真桥上的亡魂屈指可数,已然早早完毕。孟偿将那奈何卷收好之后便随手将脚下的冥云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吞咽下去,脸上洋溢这喜色,不过这笑起来依旧还是丑陋憨实。她看到桥头一旁的老柴司好像在想些事情,便又信手拈来一片冥云去给老柴司送去,奶声奶气道:

“柴司叔叔,看你今日困乏,想必是累了,这云朵香甜,不如与你解乏”

老柴司露出些气愤之色,无奈斥道:

“这云朵乃是亡魂过桥用的,想你这般顽劣次次食之,如何了得,吾需告知孟婆,再不许你食鬼”。

“原是孟偿的错,听婆婆常说起人间有万千美食可以裹腹,只是这里却也只有这云有味道,故此贪吃些,孟偿知错”。

老柴司听罢抚了抚孟偿的头,看着她那还有几颗未长齐的乳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三座桥离的远了些,孟焦和孟生却还是忙的厉害,孟生见到远处已经完事的孟偿使劲瞟了个眼色。不过孟偿不忍姊姊们受累,便是撒娇将老柴司拉扯过去帮忙,老柴司自是愿意,孟生和孟焦年纪尚小,此间孟婆又不在,原是这半日的鬼,也将她们送的身体快些撑不住了,而这些疲倦之色被柴司收在眼里。又突然想起些什么,四下张望了一下,却见那二鬼吏仍在数丈之外的地方检阅鬼魂,想必是先前商量的事情已然办妥,柴司懒得去理,不想趟这浑水。看着鬼数之多最少还需半日时间,省的夜长梦多,干脆将煨汤的三个“小孟婆”唤了下来。

“吾看你们甚是乏累,且这阴风刮的厉害,你们且去休息,剩下的交给吾吧!”

孟焦孟偿听罢眼前一亮脱口道:

“真的,那多谢柴司叔叔,不过今日之鬼甚是顽劣,多半不肯喝婆婆的汤,不好应付呢。”

原是孟焦和孟偿巴不得柴司替他们执事,在一旁的孟生却有所顾虑,孟婆走前嘱咐再三,因迷魂汤可让亡魂忘却在阴间的所见所闻,故而是阴间机密之关键,故立下规矩:冥府之内只有孟婆氏可用此汤。然则孟生毕竟是六百岁的孩童,思维亦是阳间七八岁小孩,天真烂漫,因累贪睡,虽常念规矩,但敌不过乏累,煨汤如此无趣之事早有些厌恶,可是这是婆婆的叮嘱,她想听婆婆的话,于是上下之间,竟然让这孟生不知如何抉择。

“孟生不相信柴司叔叔吗?汝且放心,孟婆不在,她不会知道的,去吧!”

“姊姊,走吧!我已是腹中饥饿多时了”

孟焦和孟偿不情愿的拖拽着孟生。

“那便有劳柴司叔叔了!”

柴司一脸慈祥之色,只是作挥手之态,故而打发了这三个“小孟婆”。

看她们离去后马上唤来那二鬼吏询问调换之事,只见那二吏喜言道:

“方是天意相助,从本过金银桥的鬼魂中得两个痴傻之魂和一数岁孩童,然则轻松换出那通病畜桥的甲富三鬼,钱财之多,可逍遥鬼市数千年!”

柴司看那二鬼吏的眼睛已放出光来,倒是感慨一方,人之贪心,鬼魂胜之啊!却也是:“生前修善多不易,不如买通金银桥。”

不过感叹之余忽地心神有些不安,他似乎想起些什么赶忙追问道:

“数岁孩童,他在何处?”

二鬼吏看到柴司如此异常反应,有些吃惊,狐疑一番,不敢多言语,只手一指。柴司顺着那鬼吏的手指看去,却有一孩童被一行亡魂夹在中间,若不是着一身白亮素衣,柴司险些看寻不到,那方桥只数尺之宽,稍有不慎变会忘川巨浪吞噬,若不是前后两个鬼魂挤着怕早就被阴风吹下河里,那上面哭声连连,尖叫连连,众鬼早已吓得首身不听使唤,只是瞧去那孩童,柴司看的清楚,那孩童面却无怕色,身体颤巍巍的移动着,两边并无栅栏,此景便是老柴司也看的心惊肉跳,当下心中不忍,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是委屈这孩子入了畜牲道,不想此番情景已是见了千年,不过一丝怜悯马上飘过心头而已。

不过说来奇怪,从他看那孩童一眼,就心神不宁,仿佛什么事情要发生,不过二鬼吏也是愚蠢至极,竟用得孩童交换。

柴司不知何时已然心乱如麻,只盼得众鬼快些入往轮回,也好马上落个清净,放下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孟婆三孙离去后便由二吏分别赶往二桥上前去煨汤,倒是操作起来井井有条,看来平时看着学会不少,见罢柴司放下心来于是踱步沿忘川河畔去往远处稍作休息,只是此汤香甜如那天宫琼浆,那鬼吏不时偷往嘴里抿一点,双眼微闭呈一番享受的姿态,一边一手熟练的用陶碗从鼎中舀出汤来递向身前,过了半晌,却没有鬼魂接住,于是睁眼定睛一看,眼前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男鬼正盯着自己。

“大胆,汝为何不接汤水,盯看吾做甚”

“那个…那个差爷莫要恼怒,咱并无执念,只是心下一事不明,还请差爷示下”

那鬼吏面色极其不耐烦,挥舞着手中的哭丧棒,双眼看向旁边厉声道:

“尔这厮如此不知好歹,既是生前恶人,休要再多些言语,快些喝汤,了了往事。来日为牛为马,这汤定是最后一道美味”

那壮汉听罢欲再要说些什么,却被腰后一着白亮素衣的孩子拉扯住,只听的稚气未脱的一声劝告:

“伯伯,差爷好凶,你还是快喝吧!”说罢将身体缩在在状汉身后,许久不敢伸出身子。

“看!孩童都会观色,休要啰嗦!”

鬼吏几番逼回壮汉言语,原是那壮汉名唤花彪,生前乃是个市井屠夫,粗人一个,并无妻妾,生性火急火燎,不敢招惹。其有一弟却是不争气,前几年患病夫妇双亡,留下一弱弱儿子,方才六七岁,从此此子便是花彪的心头肉,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一切皆命数,花彪霸道横行,手有人命,终迫于仇家追杀而被带着侄子双双被杀害。

“娃呀!你不懂,咱老花家不怕欺负,就是在这地府,腰杆也要硬朗,伯伯对你不起,对不起老花家,今日在这地府,伯伯再也不想对不起你”说罢半跪在地抱着素衣孩童一把鼻涕一把泪。

想来气愤,忽地起身拍案喝道:

“你这鬼司,前番软话皆是敬你,不要过分,也莫要欺咱无知,方才桥头那小女童虽是煨汤,却是执不了事,暂且你来掌勺,看似为主事,且问尔,吾家子檀年岁尚小,不曾为恶,怎会来着病畜道”

花彪这一道猛喝,众鬼皆大为惊骇,眼睛皆似铃铛,转头微微看向那鬼吏。

不过那鬼吏经此一喝但是清醒不少,忙打量那孩童,惊的上唇不挨下唇,那素衣孩童不正是从通金银桥的亡魂中换将过来的吗?这孩子长的好看,却似大胆,竟然一路不哭不闹,怕是吓傻了,当初只晓得孩童无知,不想半路杀出个“伯伯”来,却是一次致命错处,不过幸得其他鬼卒忙于执事,早早支开孟婆三孙,否则后果不堪啊!花彪见那鬼吏思忖半晌不做言语解释,且有些神慌,又喝到:

“莫不是尔等乘其他官吏不在,徇私枉法”

“放肆,各桥鬼数自有上面定夺,岂是汝等质疑,休要在啰嗦,想吃这哭丧棒的厉害”。

花彪身后的其他众鬼早就色变,不敢吱声,只知那哭丧棒打在身上,如同烧的通红的铁烙贴在肉体上一般,

“滋”的一声,痛彻骨髓。

说罢,那鬼吏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只听的刺耳的一声口哨,远处的金银桥方向吹来一阵凛冽寒风,又一鬼吏驾风而来,不吐任何言语,借着阴风顺势将哭丧棒劈向桥上花彪,花彪见状慌忙将他那侄子拢入怀中跪卧以背抵挡,然而花彪身体本就肥胖,行动迟缓,加上要保护侄子,脚下踏着数尺危桥,太多原因根本无法闪躲。

听得一声惨叫,不想那花彪巨大身躯痛的向前一弓,双臂被迫打开,那孩童一个趔趄,脚下踩空翻下桥去,老柴司听得奈何桥上惨叫,不过鬼门距离太远,以为又是哪个恶鬼不安分,受了惩戒,故此也没做理会。

不想那哭丧棒确实厉害,两棒负身便化为一股脓血水汽,哭丧棒从朽木色变为血红色,众鬼瞠目结舌,有得吓得尿湿底裤。那孩童径直落下去,千钧一发便要被忘川河水吞没。

正是众鬼双目圆睁看去那落桥的孩童时,只觉忘川河与天际交汇处飞出一赤练精白的蛟龙,裂风而至,疾如闪电,众鬼目锋一转,眼眦皲裂,生怕瞧不清楚,只看那蛟龙快速在远处的修真桥身缠绕两转,便取斜径直朝正落下的孩童猛扑过去,瞧那孩童以落下数十丈,众鬼中不知谁窃窃私语道:

“听闻阴界之内有夜叉海族,常养蛟龙在忘川河畔扑食老鬼,方才那状恐怕便是”

说是私语,便还是被众鬼闻到,顿时之间病畜桥上一片哗然,乱成一团,那二鬼吏亦是额前冷汗渗出,却是强压心中恐惧忙道:

“尔等安静,莫要…莫要喧哗生事”

“桥下何物,出了何事”

不想慌乱之间,老柴司不知何时已从鬼门赶了过来,原是那蛟龙箭飞追上孩童,却并未食那孩童,反而身躯一卷将那孩子负在身上,从漆黑深处纵身直上,不惹得众鬼又是吓得毛发竖立,身体不知躲往何处,前后颠晃,有好几个差点又失足落下,老柴司虽面有惧色,但依旧镇定,仔细看向深处,却发现此龙并无爪牙,眉上一皱,再细看将过去,那深处的并不是什么凶残恶龙,原是数十尺宽,十几丈长的白绫借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咆哮撕扯,那二鬼吏早已在心中咒骂数千遍:“今日之事正是晦气难当”。

“尔等休要惊慌,那只是数十丈白绫作祟”

听闻柴司一喊,众鬼听得分明,不由得作惊讶神态,皆向下定睛看去,果真如此,可是心下并未释然。

“柴司,这是何状”,一鬼吏忙问道。

“吾正欲问尔,那白绫上怎会驼一孩童,尔等竖子,果然惹出事端”

二鬼吏一时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老柴司满容怒色,恨不得嚼碎眼前之人,乍看一下,亦认出那正是刚才让他心里十分不安的素衣孩童,便知出了事情。

只见那老柴司思忖半晌,若有所思的轻声道:

“在这冥府之内,喜欢施如此法力于白绫上的,装神弄鬼的怕是只有那妖娆万千的孟婆可为此”

“孟婆…回…回来了”

“嗯,回来了”

“孟婆怎会突然回来,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二鬼吏一时间脸色立马铁青,瞧瞧手上正在和汤的汤勺,再瞧瞧桥下似蛟的白绫,心中恐惧倍增,比刚才时候更为严重,虽道是柴司呼走孟婆三孙,但是那孩童之事该做何解释,孟婆手段可是厉害,现在之时只求刚才强杀花彪之事孟婆不曾遇见,若是孟婆一直在暗处督得,那便一切都完了,到时还不如希望刚才那是蛟龙,然后于这九重天吃了自己,一了百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慌甚”

方是那老柴司知马上便有麻烦,却还是镇定自若,不像那年轻二鬼吏抓耳挠腮,惶惶不安,却是一番鲜明对比。

“众鬼休要再喧哗,跪迎孟婆”!老柴司使出全身力气喊出。

开始众鬼听罢都惊愕十分,放眼看去,方圆眼目所及之处哪有什么鬼影,不过看桥上三鬼吏已然跪卧,头首贴地,故此面面相觑一番亦跪了下去。那白绫飞将上桥,接着沿桥身徐徐展开,白绫穷处,便是那孩童静躺其上。

只觉此间的空气充满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众鬼再无人言语,听的分明,只那忘川河依旧澎湃嚣张,浪起十丈,似要遮掩天地,突有震天咆哮之声险些撕破那鬼魂之胆,无人注意时,那二鬼吏之身若似在颤抖,不想突然之静,才恍然大悟,原是那浪声真是天雷震裂九重天,神鬼恐慌,天下不宁啊!

不过浪声虽锐却是持久不长,不久咆哮声尽,听得远处气雾朦胧间传来一阵悦耳神怡的玉珍珠碰撞之音,其音若山野百灵凤凰,朝天齐鸣,便唤出日月亦是沉醉其中一般,音律美妙,愈来愈近,众鬼亦是陶醉其中,却不敢抬头观望,竟是忘了自己。半晌之间,那音律从隐约到清晰,再从清晰直接消失,众鬼方才清醒回来,却都始终不敢抬头看起,实则畏之传言,孟婆亦是食鬼之妖。

“孟婆在上,鬼司长柴氏恭迎孟婆大驾”

说罢挺起半身双手扣于胸前,接着一旁二鬼吏亦是赶紧叩三首,以表敬仰之意,老柴司俯仰之间心中却是猛然一惊,若是原来常见过,孟婆只一身五彩衣裙,时常驾风来去,只是今日上空却悬挂一巨大血红轿撵,轿身皆为硬软锦布所覆盖,锦布上布满各种珍奇花纹,只看那两方轿辙前端雕是龙口含珠,后段亦是金光凤尾,辙木之上亦是飞龙花纹,轿身前方从顶檐自然垂下一玉纱珠帘,那帘周边荟萃了数百颗丁莹剔透小珠玉,原是刚才那摄魂之音是这珠玉所为。

果今日之架势,非比寻常,且是除过孟婆还有生人所至?思忖半晌,终是心中未果。

只听从那花轿之中传出幽幽女声:

“老柴司,尔好生糊涂,方是吾独至此,何来如此之艳丽花轿,只听你嘶声吼叫恭迎我这老骨头,却是该罚,还不拜见吾主阿茶”

“阿…阿茶,冥王…冥王亦至此?”柴司惊道。

却是众鬼瞬间惶了神,慌忙之间叩首不止。

“行了,尔且带众鬼退回一旁,方才吾在远处瞧奈何桥下飘有一物,好生奇怪,故此以袖口白绫缚之,追到此处,如今尔可知那到底何物”

“回孟婆话,不是夜叉,方是一孩童”

“孩童?滋滋滋,吾道是那捕鬼夜叉前来偷魂呢,正想抓来饱餐一顿”

话语之间,知轿中的孟婆大失所望,而柴司却吓出一身冷汗,二鬼吏战战兢兢将众鬼带往一旁,听候指示。

忽地那玉帘一掀,一股奇香袭来,从轿中飞出一“绰约仙子”,头戴一顶九凤玲珑冠,金钗绾秀发,身着一红白相间绸衣,薄若蝉翼,内衬五彩斑斓之蝶裙随风扬起,之后缓缓落于桥头,方再细看,那身外绸衣,本是苍白,上却绣出那腊月滴血寒梅,红中透紫,故此远看红白相见,极为美丽妖娆,不过近看那腊梅一番红的诡异,胜过血色,使人看觉头皮发麻。

有时正好风起裙扬,一双玉腿,如初春蕊,柔嫩丝滑,就着那昏暗的黄皮灯光若隐若现,胸前玉峰之间沟壑诱人,舌与那红唇轻轻磨合,呻吟之中,眉心绽放,再和上这地府幽暗,不如说是一个可怕幽灵亦或是食人鬼的绝色女妖。

那老柴司此时早无恐惧之色,将那出轿的孟婆看的傻痴,馋涎欲滴。众鬼中亦不知哪个鬼魂却是胆肥,不经意间抬头,亦被几丈之远的孟婆美貌所迷惑,顿时双眼呆滞,四体无觉,且哪管投胎的要紧之事!霎时间众鬼皆瞠目结舌,其内一片哗然,唏嘘不已,仿若因她孟婆而身临仙境。

“一个…两个…十个……孟婆,已是这么多鬼被尔这妖女所蛊惑了,真当是不羞!”

只听得那花轿内果是传来一少女的清丽柔和之声,柴司顿时迟疑思虑,原是在这地府执事千年,曾耳闻冥王为上古老神,在冥府最深处,难以相见,性格诡异难测,穷凶极恶,法力无上,亦是天帝也该惧怕三分,不过那花轿之内传出之音却甜美舒畅,仿若其岁不比孟婆之大一般。

“哈哈,何为羞愧,试问这地府之中身貌之最谁人敢比量与我”。话语之中,那孟婆丝毫无谦虚之意,顾是一番自恋。

“呸呸呸……你那红装素裹皆靠衣裳衬托,原是容貌尔必逊色于我,尽是不知谦卑”

话音未落,忽地上空“轰隆”一声爆炸,接着一阵灵力作排山倒海之势滚向四面八方,且是愈远愈弱,依旧将那众鬼推出好远,各是灰头土脸,三鬼吏却是以体内之力勉强抵抗,孟婆纹丝不动,众鬼缓将过来抬头再一定睛,那软花轿却是无所踪迹。

只看孟婆之旁一纤纤女子,发若二月春风荡柳丝,缓缓扶风垂香肩,身着朝雪素白软丝蚕衣,玉手环袖处端的一长方白绫扬于忘川河上,那美伦肉体裹与蚕衣,交相辉映。远处飘渺,只觉极寒之巅一轮天池,五彩霞光栖息于此处,冰寒中央凝一遗世莲花,天穷地尽,遥不可及。唯美之间,恰似那冥王阿茶一般。

此间那众鬼执念深入忘川,悔当三世,便是那冥王负一黑白面具,遮掩绝世容颜。即是众鬼决眦拔目,亦是无缘再见。

惊世之时,孟婆只觉欢心一空,俯瞰之下,那下面数百双眼只盯于一处,便是冥王。不得自满,有些愤意,静心一思,方是心下曦光,似乎明白了些。遂舌咽处猛的一颤,便是醒了恍然如梦,沉醉其中的众鬼。

老柴司知是失态,俯身一深叩首。

“拜见吾主阿茶,愿吾主天地皆永佑,岁岁皆快乐”

众鬼见状亦是叩首随声,一片祝贺。

孟婆心得不满,茶茶总喜与她攀比身貌,却一直无人定夺,到底谁胜一筹,不想今日遮面,却是捞个大获全胜,便言语妖娆道:

“原是闻得人间言语,不得之物,远是最好,今日一看,方是不错,茶茶,今日你赢了!”

阿茶听罢莞尔一笑,亦是无人能瞧得,自是双手摆弄袖口端处白绫,一番自娱自乐,便无暇理会孟婆,且是孟婆内心些许憋气,不过方才和阿茶一番斗嘴,却是发现那下跪百魂中不见孙儿,再次巡视,确实不曾在场。只看那桥头汤锅中汤已然凉了半截,不在腾气。顿时心中毒火旺盛,厉声问道:

“柴司,那桥头孟生姊妹为何不在,许是又做疲态偷懒,去别处贪玩了!”

老柴司时下虽未观孟婆脸色,却也触得孟婆寒气逼人,如那冰天雪地般彻骨。于是立即磕了头言道:

“柴司请罪,今日之鬼方是多了些,孟生三姊妹年岁尚小,体力不支,戮力半日便是鼻息微弱,下臣忧虑再三,便私自让她们休息”

“嗯,煨汤之事搁置何处”

“这…下臣换将某二鬼吏前来煨汤”

此言刚一出,只得一声痛楚之吟,众鬼险些丢了胆子,不知何时那孟婆白皙玉手化作魔爪,径直伸长只取那柴司脖颈,猛力一掐。脸色忽地大变,厉声大怒道:

“尔这老吏,好生糊涂,竟不知冥府铁律,若是新鬼且有饶恕,尔这老鬼执事千年,不知执迷魂汤,只为孟氏,尔怕是未料到,才过半日,我会突然赶回,既是坏了规矩,饶尔不得”

顿时那戾人修长的指甲与柴司颈上皮肉融为一体,相间之处,一股呕心的紫气伴随而生,一旁二鬼吏瞧得仔细,孟婆之掌,似有冥火灼其魂肉,实则一大酷刑,只看柴司脸色早已惨白僵硬,不发言语。二鬼吏亦是吓得魂飞魄散,众鬼已然更是毛骨悚然,心中乱了方寸,只心下默然思道那孟婆果然是一绝色魔物。

孟婆亦下杀心,遂不得愿,一发之际,孟婆那魔爪且被阿茶挥袖驳回。柴司如无翅之雀,晕头倒将下去。那脖颈腥红恶心,若是再迟一刻,险些灼穿。

“孟婆,你何时如此穷凶极恶,方才那鬼吏说的明白,却也是做的其所,不忍你那小孙受累,尔等不言谢,却要杀他”

“茶茶,可他坏了冥府规矩嘛!功即是功,过亦是过,怎可饶他”

那孟婆瞬时又从残暴魔物化为娇气女子,亦是言语颇有撒娇之意,却是让一旁众鬼摸不到头脑,不禁只觉那地府传闻并非虚假,孟婆却是脾性难测之妖。

“即是茶茶饶尔,我又如何杀得你,前番皆是惩罚,伤好时尔三吏去寒水域服役三百年,你且好自为之”

说完从胸口处摸得一袖珍陶瓶,扔与柴司补了些言辞:

“此间为我炼化丹药,食用方可愈合灼伤”

老柴司只觉全身疼痛难忍,抽搐不停,却是言语致谢的力气已然没有,便是昏死过去,一旁二鬼吏不敢多言随即扶将柴司,只往嘴里灌下丹药。柴司并不奇怪,此番孟婆行为是常事,不过依以前所见脾性,并非今日痛下杀手,且平日溺爱护短小孙已是惹得地府官员不满,前闻一吏所言,若是博得“小孟婆”欢心,便是得孟婆欢心,不过今日之事,确实奇怪。若怪还是天命捉弄,让那孟婆突然赶回,麻烦缠身。

“孟婆,快些过来,我方才未瞧见,原是你这白绫窜向奈何之下,竟救下如此可爱孩童,方是多载未见了。”

阿茶不知何时转到奈何,许是又看到些什么,于是呼的紧促,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孟婆还欲训导些言语方也无奈作罢,转头看向一旁二鬼吏轻声道:

“柴司服药亦是无大碍,不必忧虑,也不必理会他,今日冥王出游,我有要务在身,桥头暂无孟婆,不可再投胎渡魂,尔且带众鬼折回阎殿,明日做得打算”

言语叮嘱一番,遂是转身离去,与阿茶相会。那二吏心下一虛,面面相觑,跟上离去的孟婆,方有所图。

“尔等随我做甚,可是有要紧之事要禀”

“没…没有,只是那孩童须得带回”

孟婆顺着那鬼吏手臂所指瞧了去,只见阿茶立于桥头正凝视着那白绫上压之物,孟婆一脸无奈之色迎上脸:

“尔等暂且再此等候”

“这……”

说罢孟婆起身一跃,上得那病畜桥头,二鬼吏只得站立在此,面露难色,不得上前。

“茶茶,你且去不去我那庄内瞧亮丽衣物了,若是在此耽搁,我便自己走了”。说罢孟婆嘟嘴气道。

“别…别,别生气嘛!你瞧――”

“这白绫之上熟睡的孩童面似冠玉,双目玉灵清澈,秀气非常,好生可爱”

“哼――”孟婆瞧过一眼没好气道:

“像这般孩童,不知奈何桥走过多少,稀罕个什么劲头,快些免了痴傻让鬼吏领走”

“不嘛不嘛!这孩童方才定是吓到了,我须得唤醒他,可是有恶鬼欺凌他,为何跌下这病畜桥”

阿茶将那孩童小手紧握于手心,充满爱意,一股灵力注入孩童体内后,便巴巴看向那孩童的眼睛,阿茶盼得那孩童醒来先是注意到她,却不是那焦躁可怕的孟婆,原是竟忘记自己戴一恶鬼面具,方是也吓人,可是过来半晌,那孩童徐徐张开双目,阿茶将脑袋贴近向前,却是万没料到……

“啊……”阿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生疼。

“你这蛮娃,胆子不小,敢伸手挠冥王”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杀了我伯伯,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报仇”

那孟婆双手紧紧扼住那孩童肩头,阿茶一脸恐惧,瞧那孩童还全力挣脱,双眼一道泪珠“吧嗒吧嗒”应声而落,歇斯底里。

闻桥上冥王刚才一声惊叫,二鬼吏早已是亦是疾步上来。

“那孩童,方才口中一声伯伯,是何人,这桥头生了何事!”冥王底声问道,似是努力在压制着什么东西。

“这……这孩童尽是耍孩子气,哪…哪有什么伯伯”

那孩童方是瞧见一旁鬼吏,哭声更厉,劲使得更大,孟婆一不留神,便被挣脱出一只手,那满是怒气的小手毫不留情只指二鬼吏:

“你们还我伯伯,还我伯伯”

虽看不到阿茶的脸,孟婆却是感觉到阿茶心中疼惜与压制的怒火,那孩子泣不成声,孟婆在一旁一股莫名恼怒溢上心头,遂是双手脱离那孩童,瞬间揪住二鬼吏胸口,悬若半空,举止上下,快如闪电,亦是毫不拖泥带水。口中利齿早已霍霍,不想孟婆所抓之处,触有硬物,方是灌力吸出,猛将甩开二鬼吏。

收掌回身,定睛一看,双手上方是一对雌雄血玉麒麟,此物不似冥界之物,方一看便知是某家棺底之物。

“这是何物,取自何处”孟婆怒道。

“这……这是……”不等二鬼吏解释,孟婆长袖又是一挥,一股猛力又痛击将去,二鬼吏飞出几丈之远,嘴角泛出斑斑血迹,捧腹痉挛。

阿茶将那孩子拥入怀中,任那孩子乱挠,在面具上留下细纹指印。

“别怕,何人欺你,告诉姊姊,你叫何姓名,姊姊与你出气。”

那孩童哭闹一阵,方是静了下来,泪痕未干,眼中布满血丝,许是累了,凝视着眼前带有面具之人许久,大声道:

“我叫花子檀,你…你们亦是杀了我吧!”

“不,你方是长的如此心疼,姊姊便不愿杀你的”阿茶轻声道。

孟婆听罢那一对玉手遂左右展开,只瞧其下一排竹简依次轻巧展开,其背面方刻有大字“阴阳卷”。一旁二鬼吏亦是看到,不觉身下一惊,相拥而卧,全身哆嗦,那孟婆字里行间细观了一番,思忖半晌,厉言道:

“尔们好生大胆,那子檀年方有七,并未大恶,如何会在这病畜桥,定是尔二人滥用职权,沆瀣一气,换了鬼数,尔等奸佞宵小之徒怎做得鬼吏”

“孟婆饶命…孟婆饶命…是柴司……”

那二鬼吏话音未落方是被一道黑气灼噬无踪,众鬼见那奈何桥上一幕,此间恐惧化做恐慌,其中某一鬼大喊:“快些逃脱,孟婆是恶妖,胡乱杀人,这地府方是吃人魂魄之地”。只瞧那无边无际忘川河畔,一群鬼魂做鸟兽散。不知何时那子檀已将头躲入阿茶怀中。

“孟婆,快些手脚,他们都逃了”。阿茶伸手一指急道。

“哼――如是黄泉,何处遁逃”

当即心诀默念,上空金光普照,众鬼消失,移入阎殿,再做打算。

原是桥头终归宁静,小子檀的心方是静了下来,似乎嗅得一股山涧花香,忽感哪里不对,亦是猛推一把,从阿茶怀里挣脱。

“你们都是坏人,滥杀无辜,就…就算你们帮我报仇,你们依然是欺负人的坏人”

“你这小杂碎,如此不知感恩,父母是何,待我掳了来,看他们如何教导你的礼数”

孟婆言着便欲将魔爪伸向子檀,阿茶见状即侧身一挡,双手张开,

“孟婆,汝丧心病狂如此地步,小孩便是不肯放过”

“茶茶,起开,吾要送他回阎殿,难道你要留他在身旁,此是大忌,即便要留,亦是当事人自己甘愿”

阿茶听着点了点头,随即又猛的摇了摇头,如同那拨浪鼓一般调皮。

“若是再要送回阎罗殿,必有恶鬼再欺他”

阿茶说完即转过头瞧向子檀,子檀见状向后退了几步,方是心中任有恐惧。

“子檀,你可愿在冥界永远陪姊姊”阿茶声音温润如玉。

可是令阿茶大失所望,小子檀不假思索作摇头状。

“可是嫌姊姊戴着面具吓着你了,以后姊姊保证不吓到你,可愿意留下。”

“我不愿意……”

孟婆亦是着急的吃紧,对眼前之时不屑一顾,在一旁干瞪眼,阿茶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才可留下眼前这个可爱之物,许是这孩童认定自己是坏人,不可更改,便也不在强求,方是冥府孤寂亦或是心中孤寂。

“行了,休要在言语,你可是冥王,怎的这一副可怜嘴脸,送他回去”

“不――子檀须得今日下得轮回,我怕他再被欺凌。”

孟婆辩得出阿茶言语之中带着伤心。

“今日孟婆汤已凉,药效已然不好,喝不得汤,投不得胎”

“子檀受惊,我来替他烧汤”

“你――”

“不可以嘛?”

“可以,可以,不过你且非要送他走,这汤水方是我为他烧得”

孟婆感觉梦中一般,阿茶平时怠惰,今日居然要为一鬼魂烧汤,便是奇事都凌于今日了。七分文火,烧的人心难舍,方是眼前,却有天壤地隔。阿茶是心疼这子檀,还是贪得子檀色相,许是一时兴起,孟婆却是不明,看阿茶如此行为,或许是心疼可怜吧!

一汤入喉,上哪方奈何,阿茶让小子檀自做决定,这亦是阿茶唯一可为那孩童能做的,那孩童方许是瞧的金银桥上雕栏玉砌,金光灼灼,漂亮异常。方要入得,只听背后一人幽幽唤他,向后一看,只见两具骷髅双目黑若混沌,溢出血泪,蓬蓬白骨僵立追来。

孩童吓得脸色剧变,蒙头直跑半晌,见一云桥,慌忙踏之而过。却不曾听到背后嬉笑:

“孟婆,又恐他,看――错过了金银富贵”

“那来世为僧道,仙道亦是最好,富贵终究逃不得一死”

“话说他伯伯是如何回事”

“是个恶人,不必理会,亦是魂飞魄散,亦是天命……”

“也是,不知死为何感觉……”

“…………”

天色昏暗,忘川河畔,阴风亦是吹了许久,连那沙土亦是移了几重,其中忽有一老鬼司脚步蹒跚,只剩半个咽喉,踏沙而去……

风中遗有锦书:

“二吏发往无间狱,冥王大怒,望尔自重”

――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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