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天很蓝。
像这样天气晴朗，微风吹拂的日子，世间有很多人是看不见的。
长长的阶梯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偶尔袭来的风中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还有血腥味。当下到最后一层阶梯，看见摆放在四周各种各样的刑具时，一袭黄衣的男子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斜靠在墙边的差役看见男子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跑到男子身前跪下，声音颤抖道：“不知殿下驾到，属下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男子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走到椅子前坐下，冷声问道：“招了吗？”
跪在地上的几人低着头相互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其中一人转了转眼珠，面对着男子俯下身道：“小的们愚钝，不知殿下所问何事，还望殿下示下。”
男子眉头微皱，沉声道：“你们认为劳烦本殿下亲临的能为何事？”
几名侍卫太监连连磕头，刚刚答话的人身上更是一阵冷颤，忙回答道：“回禀殿下，经这几日的盘问，苏将军依旧否认结党营私，企图谋反叛乱一事。”
白皙修长的两指轻叩着椅子的扶手，男子看着前方沉默不语，跪在地上的人安静的低着头等候差遣。
“带本殿下去见他。”
“是，殿下。”额头叩了一下地面，跪在地上的人连忙起身，弯腰带领男子前往牢狱的更深处。
橘色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着，当男子隔着栏栅看见躺在干草上的人时，眉头一皱，却是马上恢复了淡漠的神色。牢门打开后，男子并没有进去，差役也不敢说话，弯着腰站在男子身后。
过了许久，男子终于抬脚走了进去。躺在干草上的人听到动静，扭头看向身后，待看清来人时脸上并没有过多吃惊，慢腾腾的起身朝来人行礼。
“臣参见三殿下。”
声音不卑不亢，像是在阐述着平常的问候。
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人，抬脚走向他淡淡道：“为何不招？怎的？受的苦还不够？”
苏清陌弯着腰轻笑出声，说道“虚无的事，怎是屈打便会有的。”苏清陌这一笑，使得身上的伤口再度裂开，顿时生出的痛楚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不是你？”
苏清陌直起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笑了一下，说道：“莫非殿下不知？”
看着那身形有些消瘦的人，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攥紧了手，冷声道：“她出谷了。”
苏清陌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吃惊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子，问道：“什么？”
“她出谷了。恐怕明日便会到达宫门。”男子再一次重复道，只是这次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向牢门。
“慕染。”
在男子即将走出牢门时，身后响起的声音制止了他的步伐。
许是有些心急，站在地上的苏清陌走了几步便因身上的伤跌坐在了潮湿的地面上，抬起头看着背对着他停留在原地的男子，有些乞求道：“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站在牢门口的男子双拳紧握，“何事？”
“在我安全前，能否帮我护她一段时日？”
男子弯腰跨出牢门，“苏将军还是想想如何保得自己周全吧。”
苏清陌看着已经离开的背影放下心来，他知道他虽没亲口答应，但他会护她周全的。
——
慕染出了地牢，看着院中绿意盎然的花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向身后的内侍，问道：“负责查办审问苏将军的是谁？”
内侍微微欠身，恭敬道：“禀殿下，因此事关系重大，所以负责审问苏将军的是徐涛，徐大人。”
慕染冷冷的看着他，沉声道：“传话给他，若是本殿下下次来再看到苏将军身上添了新伤，小心他的脑袋不保。”
内侍们跪在地上，恭敬道：“是，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把张太医请来给苏将军疗伤。”
“可是殿下，圣上那……”
“你去办就是，有什么事，后果由本殿下承担。”
“是，奴才马上去请。”
慕染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慕染离去，内侍们才小心起身。
“三殿下果真如传说中一样可怕。”
“嘘，小声点，你不怕隔墙有耳啊？”
“哦哦。”一内侍连连点头，把声音降到最低，“不过，三殿下为何要帮苏将军啊？难不成苏将军叛乱一事跟三殿下有关？”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那些大人听了去，可是要被杀头的。”
“哦。”
“三殿下从小便住在宫外，是与苏将军一块长大的，也许是感情深厚吧。不过，主子们的事，咱们奴才还是少猜测为好，一不小心脑袋就没了。”
“那我现在去请张太医吧。”
“嗯，我也该去给徐大人传话了。”
原本围在一起的人一下子就散开，做各自的事去了，庭院里顿时又恢复了寂静。
慕染上轿前又看了眼院门的牌匾，坐上轿，淡淡道：“走吧。”
黑色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明院。
明院，寓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实则却是有多少人冤死在里面都不知晓。
这世间，一直如此。黑白，永远不清。
轿子刚抬起，慕染就听见了仓促的脚步声向他的方向传来，随即轿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不用掀开帘子看，慕染便猜到来人是谁。
“奴才给三殿下请安。”
“安公公有何事？”
“二殿下知道三殿下进了宫，说是多日不见，有些想念三殿下了，特意让奴才来请三殿下到栖霞殿一叙。”
慕染皱眉，咳了几声，说道：“劳烦公公回去跟二哥说一声，就说弟弟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等过几日身体好些了再来宫中与二哥深叙兄弟之情。”
弯着腰的安福满脸的笑意，低头道：“二殿下与三殿下真是心有灵犀，这不，二殿下看天变凉了，猜想着三殿下可能会着凉，已经让人准备了驱寒健体的药膳，就等着三殿下您呢。”
轿中一时没了声音，安福也不说话，弯着腰站着，等了一会儿，轿子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既是如此，那便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