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渐渐退去,虽然还不是很亮,但起码能大概看清楚对方,血液洒在冷锻甲上业已干凝,胳膊,大腿这些没有铠甲保护的地方全被勾破,身上的红色血块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伤口在亢奋的情绪下没有造成一点痛楚。
楚凌风躺在死人堆上面,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恐惧,活人都不怕,还会怕死人?
看着自己面前一个个满身是血的兵,几个人都一起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胜利而笑还是为了幸运而笑。
楚凌风根本不知道面前这这几个人是谁,独自回忆着刚才的情形,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枪扎在了谁身上。
他从尸体上站起来,挥舞了一夜的剑,让他十分疲惫,简直想直接躺在尸体上面睡一觉,眼前走过几个穿着比较干净的小孩和老头,想必是善后的,他们在尸海中寻找着带黄头巾的士兵遗骸,由于瀛州装备有限,只好用头巾代替兜鍪(mou)。
满身血迹的士兵则是在死人身上搜寻着最后有价值的东西,遇到军官则会将头割下来。
楚凌风杀了一夜,但感觉并不明显,由于夜色太黑,他并没有机会去正面直视被杀者的惨状,他也知道,在未来,这种机会将大量的涌到自己面前,就像江湖上一个著名杀手说得那样,“要么我打死在座的各位,或者被各位打死。”
楚凌风自然是不想被人打死的,他却也不想去杀人,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才能不被人打死又不用杀人呢?
显然是不可能的,谁能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便是天下第一,传说一个戏班子曾经演过荆轲刺秦的戏,有一句台词叫“用剑的最高境界是不杀,是和平。”
面前一个士兵看到楚凌风还呆在那里,问道“你不搜身吗?”
“搜谁的?尸身吗?”楚凌风对这些比较不屑,因为他并没有什么欲望,他唯一的欲望就是能闲下来,安安静静的歇两天,可能在他人看来这是没出息的行为。
他拖起疲惫的双腿,寻着来人的方向,向瀛州城走去。
迎面走来许多年轻士兵,他们身上穿着比较干净,拉着驴车,将平卢和瀛州的士兵分开,走到前面点,就看见有十几个士兵在挖坑,一个老点的士兵坐在土堆上像西域的瓜农一样,将平卢军的人头一颗颗的剁下来,扔在土里,一旦遇到军官的头还会检出来,站在坑前的一个小吏拿这毛笔将人头数一个个的记在本上,看到楚凌风走来,还不忘打招呼“楚判官,你怎么在这儿?”
楚凌风用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人,“你不是在瀛州城下那个……?”
这人比楚凌风大些,二十岁刚出头,身长八尺,瘦骨嶙峋,宽大的儒服之下显得更加瘦弱,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去从军的原因,向一根杆子样立在那,好像风一吹,马上就要被刮倒似的。
“书吏小乙啊,判官不记得了?”小乙十分恭敬,这是在瀛州官场里锻炼出来的,为人精明能干,嘴甜有眼色,就连颐指气使的军中的那些老爷都十分喜爱他,他这个人百依百顺,做事从无怨言,面对楚凌风这样比自己小几岁,从一个无名小卒坐上了三军判官的人,在他的眼中也看不出一丝嫉妒,好像还为你高兴。
“有水吗?”
“有。”小乙拿出了挂在腰上的水囊,递给了楚凌风。
他靠在装满尸体的木车上,接过了水囊,大口地牛饮起来。
一旁的士兵惊讶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孩,他们当中有比楚凌风岁数大的,也有成了家有孩子的,他们这些原本是老老实实种地的田舍汉,哪曾想到要面临这样的场面,可在战场上的,如果有一亩地种,谁愿意做这样的生意。
“楚判官,你怎么会在战场上?”小乙不解。
楚凌风冷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他娘他也想知道!我一个判官,不坐在衙门里办公,竟然跑到战场上和敌人拼命,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儿!”
刚说完就看到一个血人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安道金,腰带上别着几个脑袋,向他走来时扔了一个东西在他面前。
楚凌风加起来看了看,原来是把匕首,刃锋黑厉,寒气逼人。
安道金笑着说道“楚判官,昨日多亏有你呀!”
身旁的士兵惊诧地说道“他就是楚判官?”
楚凌风一脸茫然,自言自语道“多亏我?又怎么了?”
“那人是谁?”小乙认识瀛州城里的军人,从没见过这个赤发金目的老头。
“那个老东西就是把我拖入战场上的罪魁祸首,嘶……”
“怎么了?”
“我的剑呢?”楚凌风一看身上,却不见了离霜,“我的天呀!这,这,哪去了?”
一旁的士兵看着原地打转,把腰上的宝剑甩来甩去的楚凌风,摇了摇头,“这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楚判官,这不是你的剑吗?”小乙指着楚凌风的腰说道。
楚凌风一看剑还在,马上松了一口气,捂着头说道“这怎么回事?当真打傻了?”
只见他起身向瀛州走去,非常精准地一头撞到了树上,倒了下去。
……
……
李少阳带着他的那位虞姬从平卢军大营里跑了出来,他靠在女子的身上,长枪穿过了他的左肩,前胸和后背全是鲜血,女子用鞭子拼了命地抽着马的躯干,突然,马停了下来,栽倒在地,把两个人摔了下来,战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太一要这样对她。
“难道我真的是红颜祸水吗?”洛阳绝望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大哭起来,她不理解,为什么只要是她出现的地方就会带来灾祸。
自己的全家被陈七所杀,张君烈被义父砍下了脑袋,好不容易被找到了一个武功盖世的男人,能够保护自己的男人,却依然不能逃出命运的魔掌,她对着苍天大吼道“陈君洛!你除了被吴尽忠当做工具去祸害别人以外,还有什么用处!”
陈君洛是她的本名,她曾经有一个美好的家庭,父亲陈执中本是东都畿防御使(洛阳警备司令),两年前,在讨伐陈七的战争中兵败自刎,东都沦陷后全家被流贼所杀,由于姿色美貌做了贼将的小妾,没过多久,平卢军在徐州击败陈七,贼将战死,她带着妹妹跟随难民北上洛阳,途中又遭到马匪的杀掠,与妹妹失散,自己独自一人伏在草间,躲避兵灾,在那里,她遇到了那个让她不知是感谢还是去怨恨地男人——吴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