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三岁犊，不足为虑
士兵走了进来，对着潘贵说道“校尉，韦先生求见。”
潘贵感到有些奇怪，他们二人一个难民一个书吏，基本没有什么交集，“他来做什么？”
“他说来拜访校尉。”
“拜访我？”
“他说他和您是老乡。”潘贵想起来了，听别人说过，小乙是京城来的。
“那让他进来吧！”
小乙手中提着酒壶，掀开帷幕，走了进来。
昏暗的灯下，只能稍稍看见他的脸。
潘贵没等他开口，便直接问道“深更半夜，先生找潘某有什么事吗？”
“敌国异域，难道不能找个同乡说说话吗？”（河朔军镇长期以来被朝廷视为叛贼，所以叫敌国异域。）
潘贵问道“阁下是京城哪里人？”
“小人家住城南。”
“城南？韦氏？你是城南韦家人？”（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形容韦杜两家权势之高，家门显赫。）
韦孝通摆了摆手，无奈地叹道“不提也罢，有辱先人。”
潘贵握着他的手问道“敢问令尊大人是？”
“曾官拜监察御史。”
潘贵立刻坐起身来，说道“原来是韦公子，失敬失敬。”
“什么韦公子，不过是刺史大人的一介家奴罢了。”
潘贵十分同情地说道“我听说过韦兄的家事，朝野上下，无不为令尊感到痛心呐！”
“这有什么办法？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韦孝通感叹起来，“权阉可恨，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们更可恨，助纣为虐，见风使舵，当年我爹在御史中丞的授意下参劾神策军中尉马士良，本以为他的同僚们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没想到那些人却畏惧马士良的权势，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也不能怪他们，那马士良手握神策军，号曰尚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手下的神策军平日里专横跋扈，连我们这些金吾卫也是颇受他们的欺辱。”
“说道底还是皇帝的错！”
潘贵也点了点头，二人在京城做不到一吐为快，现如今只能在三不管的河朔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之情了。
这时，韦孝通低声说道“如今天下将乱，正是英雄崛起之时，校尉就不想建一番功业吗？”
潘贵一惊，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外面的守卫，说道“你们先回去睡吧！我这里不要紧。”
守卫们巴不得下去睡觉呢！再者说了，书吏和校尉叙叙旧有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潘贵见守卫离去，继续问道“先生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校尉难道不想自己做主吗？”
这一句话可是把潘贵吓得够呛，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当大帅这种事情，他梦想的不过是靠着自己的才能，坐上个将军光宗耀祖罢了。
“难道你就甘愿在楚凌风小儿的麾下，做一个校尉？”韦孝通看潘贵有些迟疑，继续说道“瀛州大捷，是你的功劳，他呢？自己倒是做了都将，把你和那几个匹夫相提并论！”
潘贵有些犹豫，说道“可，可楚将军是我的恩人，是他在城下放粮，是他给的我职位啊！我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情？”
“这怎么能叫大逆不道？群雄逐鹿，能者居之，攻必克，战必胜，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是你领着乞活都取得的胜利，他有什么功劳？不过是躲在后面摇旗呐喊，到时候自己拾取功勋而已。”
“我，我实在不忍……”
韦孝通一把抓住了潘贵的手，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这时，潘贵动摇了，“可仅凭我的力量，根本拿不下楚凌风啊！且不说他身边的韩滔是瀛州的第一高手，宇文鸿烈，索高，何阿小对他更是死心塌地。”
“校尉没想过去城里吗？”
“你是说丘明？”
“丘将军瀛州之宿将，多谋善断，礼贤下士……”
“住口！我说你怎么劝我谋反？你竟然是丘明的人？”
“校尉难道还想把我绑去见楚凌风不成？”
“那不然呢？”潘贵说着就要起身，没想到韦孝通一动不动，继续坐在原地，待他准备走出营帐时，只听韦孝通说道“校尉应该知道韩信和钟离眜的故事吧！”
手中的帷幕渐渐从手中落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韦孝通继续说道“那韩信把钟离眜送给了刘邦，最后怎么样了？你以为把我交出去，你就能安全？大错，楚凌风也许比刘邦好点，会饶了你，可能还会为你录功，但他还会再信任你吗？他会想，为什么我会找你，而不找别人，只能说，你已经有这个心思了，不是吗？”
潘贵回到了座位上，跪在韦孝通面前，拱手道“还请先生教我！”
韦孝通笑了笑，“校尉想通了？”
潘贵点了点头。
韦孝通说道“再过两天不是难民也要过来吗？我打算劝楚凌风独自去城里，这样下手就简单多了。”
“可他要是不上当怎么办？”
“那就等楚凌风把难民接过来，我们会把高阳和束城两地的土兵调进城，到时找个理由，说高行云里通外国，意欲出卖瀛州军民，先杀了他，再解决楚凌风。”
“如果他束手就擒，咱们还能饶他一条狗命，要的就是他抵抗，到时你率领你的人临阵倒戈，兵败如山倒，校尉已经见识过了。”
见潘贵还在游移不定，韦孝通说道“三岁犊，不足为虑！楚凌风没有胜算的！”
潘贵咬牙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韦孝通倒了一杯酒说道“那么校尉想要什么？”
“先生你能得到什么？”
“丘将军许我长史一职，还有楚凌风营里的女人。”
“先生还真是一步登天啊！官职，女人都有了。”
“那校尉你……”
“我要都知兵马使。”【都知兵马使，相当于一城的最高军事长官。】
“好气魄，那校尉有没有想过，征战天下？”
“天下？”
“有你我这样的人，再辅以明主，何愁功业之不立？”
潘贵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才能，在他心里，平卢军根本算不上对手，只要能给他十万人，他就能横行天下。
这时，潘贵从箭筒里拿出箭来，递给了韦孝通，说道“替我转告丘将军，潘贵定当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在下就告辞了！”
潘贵看着眼前的就壶，小小地浅酌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心里暗自说道“楚凌风，你就准备安心上路吧！可千万不要怪我，怪就怪在你自己不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