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闪过他眼眸,D嘿然一笑。
“第一次被吊下来,我就听出绞索卡在绞盘里了。之后的每次转动,都是对绞索的磨损。根据力学、重力学,外力大过绳索张力的情况下,再结实的绳索也会断裂!如果之前还不够的话——”
黑衣拉动手柄,绞盘卡得死死的。D猛力扽扽【dèn】绞索,他从5米多的高空摔了下来!
D弓背缩腿,头部含在胸前,躺好角度,以肉多的臀部和肘部率先着地,接连滚过几个流畅的圈,蹬着墙角支柱站起身。九州扔掉的匕首割断了他身上的束缚。D忍不住得意洋洋:
“哈,我可是拥有从五楼跳下来的能力呢!”
九州挥舞着铁链抵御围困她的黑衣。D忽然冲了进来,扛起九州,箍住她腿弯,拽着铁链,以自己为轴心转了起来。
铁球在空中“呼呼”飞舞,风声越来越大。黑衣被逼退好几步。
D朝着仓库中间的承重墙移动。
“只要动量足够大,产生的冲量足够崩掉这些铁环!”
铁球砸在墙壁上,四周出现直径一米的撞击坑。水泥外壳块块龟裂,砂石粉末落了下来。黑色长蛇吐出两颗不规则断齿,由紧绷的直线变成灵活曲线,最终瘫在地面上,失去所有的生气。
九州松开抱紧D的手,从他肩上滑下来,铺成一个“大”字躺在地上。
D向前踉跄几步,两腿一软,跌扑跪地,虎口震得发麻,觳觫不止。
一切仿佛做梦般!
“太慢了。”A出现在门口。
“闭嘴!这里你该听我指挥!”
C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暴跳着反驳。
A不置可否,云淡风轻地走了进来。
“我只听一个人的命令。”
“那我们就看,会不会有人替你说话!”
两人同时望向严加把守的小铁门。
沉默,鸦雀无声的沉默。
“好吧,如果这样,也是他的意愿。”A屈服了。
A拎起撞击变形的铁球:
“Hello,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我以为,你死了!”
“是啊,差一点。”九州苦涩地笑笑。
“既然铁球取了下来,不如碾过他的每根脚骨,看看这个瘸子会不会疼……”C的语气阴刻尖酸。
待在看台的F被粗暴地扔上场地中间,A有条不紊地朝他走去。
“不——”
九州断喝一声,身体绵软无力。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A举起铁球,后背绽开一朵血花。他惊讶地瞪大眼,趔趄几步,倒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渐渐失去焦点的眼睛执着望向那扇铁门,迷恋、狂热、欣慰,生命的火焰终于消散。
C接到门外守卫的call,对方还没来得及报告情况,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便在耳畔响起。
攻势来得猛而迅速。黑衣井然有序地投入战斗,亲信保护着C送他离开。
C扭着身子挣扎,从旁人手里夺过枪,上好膛,对准F射击。气急败坏!
F撑坐在地上,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具有威压性的眼睛冷冷看向他。
第一枪、第二枪落了空,第三枪,九州飞身上前扑倒F,子弹从她手臂穿了过去。
C还想接着打冷枪,手上中了一弹。B带人冲了进来!黑衣们挟卷着C仓皇逃窜,百十人手杀得零七碎八。
“他打不中我的,”F指着黑衣说,“那里有我的人。”
九州眼神黯淡下去,她竟是做了多余的事。
“前二枪是打不中的,末一枪却不尽然了。”F觉察到这一点情绪变化,改口道。
D伸手拉她起来。
“谢谢。”
他直眼盯着九州胳臂上的枪伤看。
她耐心解释,“穿过去了,不碍事。”
D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算来,我都杀你两回了。”
“你也救了我。”
“可我是真心想杀你!”
“我知道。”
两人低下头一起沉默。
“以后叫我九州吧。我的朋友都这样叫。”九州补充道,“我这个人健忘。对我好的人,都原谅了。”
“还是好气哟!怎么看我都像是被你连累的……”
D鼓着脸抱胸。九州冷眼瞧他意欲何为。
“更想弄死他了!”
D扭头望向一旁的C。
C被B按在地上好一顿胖揍,疼得“咿咿呀呀”叫,嘴里还放荤话赌着狠。
“好啦。”
九州走过来制止他。B看见她满身伤痕,揍得愈发凶了。
“我们可是大获全胜!左右疼这一会儿,他却输了一辈子。”
B咬着牙将C掼在地上。C四肢扑地,攥着拳头擂地,不甘心地说:
“我想问……”
“不用问了,答案是——不在乎。毁掉一件东西时,你会和它商量吗?”
驯服一只宠物时,会和它商量吗?
BB开启了他人生的转折,九州粗暴毁坏他的梦境桃源,做出选择的从来不是他。
曾经,他以为自己很重要,一颦一笑都被收入相片,身后跟着千万粉丝;却原来,他不过是玩物一样的存在。
九州默默抱紧自己。
世界冰冷漆黑,天地宽广辽阔,她只是一个落魄少女,除了她和她爱的人,谁也顾全不了!
下属过来拖走C。忙活了一阵,B累得满头大汗,接过手巾擦拭。
“那里有什么?”
A临死前都盯着铁门依依不舍。
“什么也没有!”
B语气阴狠。他叫一间空房吓得在门外逡巡不敢进,这传出去怕会笑掉人大牙!
九州恍然大悟。
是啊,BB恁样尊贵的人,怎会来这儿!
B掏出一枚金胸针给她看——造型简单的金质细长方体。
“这是干部的标志,数目只少不增。”
B和九州对视了一眼,A能拿到这个,说明至少有一个干部交代在他手上。A无论是作为迷惑敌人的烟雾弹,还是重点栽培的对象参加这次任务,BB都可谓是下了血本!
“给他个痛快了吧。”
九州脚尖蹴着地画圈圈。
“嗯呐。”B瞄了眼她头顶,打趣儿道,“你可真狠心!”
“他是早就该死的人了。”
让A活着毕竟有风险。她不仅健忘,而且惜命!
而且,接下来要他做的事,何尝不是种折磨。他还是这样干干净净去了的好。
她有给过他选择,不是吗?那块护身符上涂了特殊物质,方便狙击手捕捉他的位置。
“天大地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说。
他还是选择留下来,选择参加这次活动,选择站到敌对阵营……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而且……
九州快步朝仓库外走去,急切渴望呼吸新鲜空气。
就算有千百条理由,她也无法不自责!这可是条鲜活的生命,她刚从一个人手里把它夺走,而她本来可以不这样的!
但是自责归自责,倒带重来,她还会这样做。干净利索,手起刀落!
自责也只自责一小会儿。毕竟过往就是用来埋葬的,不是吗?
擦过眼泪,还要继续前行。人只有短暂的一世,之后的千百世,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与此同时,黄金大饭店里,E摆了满满一个会场的酒席,把准未婚妻的家人朋友都聚到一起,打算趁今天求婚。
其实,E策划今天这次聚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为自己在城市另一头发生的犯罪案件中,提供不在场证明!
讨好姚家大小姐五年,E当然知道她今天上午的全部行程了。
他还知道,她会和一个坐轮椅的少年在公园里长谈——他们就是在那儿认识的。少年身份貌似有些特殊,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死一个,还是死一双,会有人在乎吗?
E微笑着和与会者打招呼。
一个小腹微隆的清秀女子冲进他怀里,塞给他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潸然泪下,扭头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E本能嗅出危险的气息。他想将信封藏起来已是不能了。
准未婚妻发觉这边的骚动,大踏步朝他走来。
里面装着一沓照片。
没看几张,准未婚妻就左右开弓,扇了他两耳光。那些是他和女客户、女商业伙伴共进晚餐的照片。作为除男性以外唯一的性别,E当然需要和女性打交道。何况有的是被他视为“猎物”的千金大小姐!
他彬彬有礼又极懂分寸,洁身自好又恪守本分。筛选工作都是在客观观察中秘密进行,当然不会贻人口实。但,谁能招架住大小姐傲娇蛮横、无理取闹的脾气呢!
接着看到E和初恋女友的亲密照,准未婚妻直接把他脸皮掐破了。
那时他才多大,二十出头。见识过姚家大小姐的气派后,E回去就把他的糟糠女友给踹了,之后更是连面儿都没见过。
要命的照片来了:初恋女友抱着孩子哺乳,E站在身后满怀爱意地注视,“一家三口”同框!
准未婚妻直接将酒桌掀他脸上,哭着跑出去。E推门追出去,记者狗仔一哄儿围了上来。
“就是他!贪污腐败猥亵幼女,只要有钱什么案子都接的人渣律师!”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指着E咬牙切齿。
“老金?”
E大吃一惊。老金是他事务所的合伙人,办事可靠,同他共事了好几年。
门里人掩着脸匆匆走出,看也不看E一眼;门外人山人海,拥挤着上前,将他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