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工作，成功地令竹瑜全身一震。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轻地包裹住了岑凤梅的食指。
看到竹瑜的动作，岑凤梅激动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对，对！你小时候不肯走路，每次都要抓着我的手指头，勉强走几步就要人抱了……”
她也反手握住了竹瑜的手。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竹瑜连忙往回抽手。
她抽回了手，追问道：“方柔又是谁？我没有听说过她。还有，你现在为什么在宁城？”
听岑凤梅的口音和她说的话，她应该待在云城才对。
被竹瑜这么一问，岑凤梅懵了。
她喃喃道：“也对，你当时太小了，根本记不住事……方柔是你妈妈啊，嫣嫣，方柔才是你的亲妈！你叫景嫣，你爸叫景俊峰，他开了好多家超市，景家很有钱，你出生之后不久，全家就搬到大房子里，老板娘可怜我，不用我买菜做饭，只要每天带着你……”
轰——
这些话将竹瑜的种种怀疑全部击碎，她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板娘……我不知道她一气之下竟然会一下子走了……我以为凭景家的本事，想要找到一个孩子也不难，谁知道……”
岑凤梅跪倒在地，不停地用手抽自己的耳光。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竹瑜颤声问道。
岑凤梅耷拉着脑袋，手上不停。
竹瑜的声音拔高：“别打了！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不许有任何遗漏！”
她上前，一把抓住岑凤梅的两只手，眼睛发红：“你听到没有？你马上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你做了什么，全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大概是竹瑜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而且，她的力气也变得奇大无比，岑凤梅竟然无法挣开。
“是我贪财，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罪有应得！老天爷一定是看我做了坏事，才报应我……我女儿初中还没毕业就跟小混混跑了，大肚子的时候还被他打，引产差点没了半条命！我年纪大了，又没文化，只能在饭店当服务员，赚的钱又被她拿去胡乱花了……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岑凤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人站不稳，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
竹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终于哭够了，岑凤梅这才抹了抹鼻子，哽咽着说道：“老板娘才是真正的景太太，现在那个，其实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老板娘心好，觉得上一代的事情不应该总记着，所以她对这个妹妹很好，还让她去公司里上班。没想到，这个狐狸精不要脸，早就惦记起自己的姐夫来了！老板娘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虽然人是救回来了，但一直很虚，对夫妻之间的那事儿也不热衷，就被不要脸的人钻了空子！”
她瓮声瓮气，面露怨恨。
看得出来，岑凤梅是真的很生气。
“我们都知道，但谁也不敢说，其实老板人不错，就是性格懦弱了一点，他怕老板娘知道了，要跟他离婚。要我看，那个狐狸精倒是巴不得他离婚才好，自己就能上位了！”
“你说的这个狐狸精，是……是方虹？”
竹瑜简直不敢相信，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姨？
“除了她还能有谁？老板娘自从结婚之后，一直很低调，她身体不好，经常待在家里，一两个月都不出一次门。后来她人不在了，方虹如愿以偿嫁给老板，你说多可笑，居然有好多人都不知道她不是之前的景太太了！”
岑凤梅冷笑连连。
对于这一点，竹瑜也承认。
她的确从没听别人说过，景俊峰其实是有过两个老婆的。
“想当年，方虹对我还客客气气的，谁能想到她摇身一变，土鸡成了凤凰？怪我笨，又缺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最后做了对不起老板娘的事情……”
停了下来，岑凤梅又擦了擦眼角。
但她没有再哭了，一口气把话说完：“有一天，方虹找到我，说她觉得老板和老板娘最近一段时间的感情不好，她虽然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情，但到底心里过意不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她告诉我，孩子是夫妻之间的粘合剂，不管两口子怎么冷战，只要跟孩子有关，他们就能齐心合力，重归于好。我被糊弄过去，真的信了她的鬼话。”
“方虹跟我说，让我带着你出去，别按时回来，多在外面待几个小时，也别往家里打电话。我心里一阵打鼓，总怕出事，她让我别多想，说她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等到周六，我照常带你去公园玩，后来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按照地址，偷偷带你过去。到了地方，等我一打开房门，发现里面居然有两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我抱着你，转身就要走，哪知道，他们一下子就扑过来，把你抢走。”
“我求了好半天，你也一直哭，他们嫌烦了，才把你重新还给我。我躲在房里，听见他们在打电话，大概意思是要把你卖给人贩子，明天一早见面。我吓得不轻，一宿没合眼，等天一亮，他们果然把我们带上了车，我心里知道，要是你真的被卖了，我也活不了。车开到一半，开车的那个犯了烟瘾，把车停在路边去买烟了。我看准时机，抱着你就跳下去，剩下那个男人一直追我，眼看着就要追上我了，赶巧旁边停着一辆巡逻车。”
“我猜他是害怕了，没有再追。我当时很犹豫，要不要去找警察，可我又一想，要是被警察知道了，我也是同伙之一。我绝对不能进监狱，我也有一个女儿，我如果出事了，她爸就算不打死她，也会把她卖了！”
岑凤梅再次啜泣起来：“我抱着你，一边跑一边想，最后把你丢在了福利院门口。我想，只要你被发现，就肯定不会出事，说不定还能被送回去……”
“你太高估一个孩子了，我当时才多大？没吃没喝，哭了一宿，被吓得丢了半条命，你觉得我还能像平时那样，口齿伶俐地告诉别人，我叫什么名字，我住在哪里吗？”
对于岑凤梅的自以为是，竹瑜恨不得杀了她。
“哪怕你留下一个地址也好！”
她的眼眶红得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