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好熟悉,司马苏弘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眼林希,见她灰头土脸的,加上是深夜光线暗淡的关系竟没认出是她,一句“你是何人?”竟是脱口而出。
林希被他的话给问得心不由得一颤,慌忙用袖口擦了擦脸,将脸凑了上去,生怕他认不得自己:“是我,林希啊!”
司马苏弘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好不真实,路将军还多次嘱咐他进入番禺后定要找到林希,然后将她平安送到他跟前,当时自己还垂头丧气说“兵荒马乱的寻人,如同海底捞针。”如今竟不费劲儿林希就出现在了眼前,脸上闪过一抹喜悦:“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林希忙扯了扯衣衫,所有的委屈在此刻爆发,咬紧牙根,泪水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指着楼船将军道:“这个禽兽想要,想要侮辱我,占我便宜。”
那楼船将军自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忙装傻充愣的辩解道:“我还以为她是越人,倘若我知道她是伏波将军的夫人,自然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你胡说,我明明和你说过的。”林希愤愤道。
“伏波将军的夫人?”司马苏弘一头雾水的看向林希,林希怕司马苏弘拆穿自己的身份,忙扑到他跟前打断了他的话,避过楼船将军等人的视线,朝着司马苏弘挤眉弄眼暗示:“司马苏弘,快,快带我去见我的夫君吧!”
司马苏弘脑子还没转过来,只知道林希是越人,而路将军要保她,她的真实身份万万不能暴露出来。只是愣头愣脑的点了点头,随之又摇了摇头,急急道:“你先在楼船将军的营中休息几日,路将军在石门遇到了些问题过不来,你一女子去了只会给我们添麻烦。反正我们的会师地点是番禺,等那头处理完也是要回番禺的,你就不用再跑这一趟了。”
见识了那楼船将军的邪恶,林希怎么愿意呆在这如恶鬼地狱般的军营呢,她宁愿到外头赴汤蹈火也不愿意在这儿受罪,忙语气决绝,一副相思过度的模样:“不,不麻烦的,我等不急了,我现在就想见路将军。”这话不知是打马虎眼,还是自己的真心话,思绪已是混乱到了极点。
司马苏弘迟疑了下,想起她当初在营中强悍的性子,心想林希并非普通的娇弱女子,她因该不会连累自己的,当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再三考虑,只好点头道:“那你只能自个照顾好自己了。”
林希忙拽起瘫倒在地的殷儿:“快,咱们找路将军去。”
突然的转机让殷儿如坠落五里雾中还没回过神来,他们的一番对话完全没听懂半句,只知道自己得救了,不用死了。殷儿忙欣喜的抱着小公子跟着林希急急的出了营地,在门口等候司马苏弘整理好军队。
那楼船将军安排了一拨士兵给司马苏弘后,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我去他娘的,煮熟的鸭子飞都了。”
林希脱下外袍将小公子绑在身上,跃上马鞍跟随着司马苏弘的军队走,看着眼前哭啼不停的小公子,心里酸溜溜的,眼前又起了一团雾气,“刚出生孩子就这般遭罪,小公子,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跟着司马苏弘的军队行了几里路远,林希忙向司马苏弘道别,她始终跨不过那个坎。路博德可是小公子的杀父仇人,如今自己却带着他去跟随杀父仇人,倘若小公子长大后知道了真相,肯定要怨死自己的。虽然自己很想见他一面,就怕自己见了他之后更是不舍,趁现在还能受得住的时候,还是快刀斩乱麻的断掉那份情吧!虽然这个过程是痛苦的。
司马苏弘没想到她会唱这出别离的戏,有些气愤的喝道:“你难道不想见你哥啦?”
林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愣了片刻,他的意思是见尸体还是见活人?整个心突然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都差点要跳出胸膛了,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反问道:“我哥,我哥不是死了吗?”
哼!司马苏弘冷哼一声,一脸的愤气道:“我倒是希望他能,”说到这忙收住口,一个死字终究没说出来,自知此等场合说这话不太合适,“你哥那倔脾气,可把我们给折腾惨了,路将军要不是为了他,前几天就带人杀进番禺城来了,就给他拖了后腿,以后在另几路将军面前,连腰板都不能站直了。”他越说越气:“我要不是看在他是你亲哥的份上,我早就趁着夜黑给他捅一刀子,让他死了得了。”
林希竟突然笑得几乎精神失常起来,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溢了出来,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起来:“驾,驾。”只要知道九哥他还活着,那真相的经过、原由她都没心思再问,只要他还活着,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和路博德在一起,她的良心就不会受到谴责。这死灰复燃的感觉真好,她到底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只感觉整个人就像要飞起来那般,眼前的阴霾一下子烟消云散,前方一片光明,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身后的司马苏弘死抽着马鞭竟也跟不上她,只是在她身后大喊大叫:“喂!林希,你疯啦!你可知道走哪条路?”
“是啊!我是疯啦!”林希回道,脸上却是笑开了花,怀里的小公子被震得哭得越发的厉害,那一声声的哭啼声将她因兴奋而失去的理智,一点点的给拽了回来。
她看了眼怀中的小公子,欣慰的笑道:“不哭,不哭,待会就带你见你爹去。”
怀中的小公子不知是因她放慢速度的原故还是听懂她话的原因,竟突然不哭了。
“喂!林希,你到底是什么人?”司马苏弘赶了上来问道。
林希笑嘻嘻的看着他:“你没问我哥吗?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
“你当真是南越的王后?”司马苏弘又问道。
“是,不过是曾经的南越王后,就只当过几个月而已。”林希回道,知道真相后的她聊什么话题都是格外的开心。
“噢!”司马苏弘颇有些失望的应道,随之又问道:“你肯定会很恨我们吧!我们害得你们家破人亡,”他说到这又忙为自己的罪行申辩,“可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们只是受命行事。”
面对这种问题林希不想作答,只是大度的回道:“我知道。”
这一路赶得颇有些艰辛,路博德的军队受到了越军的埋伏,而司马苏弘此番是带救兵去支援的,林希也只能在半路的一个村口与司马苏弘分开,约好等他们平安度过石门就在此处碰面。
林希带着殷儿和小公子挨家挨户的敲门找住处,找小公子能吃的奶。谁知村里的人都逃光了,怎么敲门都没人开门,情急之下林希只好抬脚去踹门,古代农户家的门防盗措施不够好,一脚便被踹开。进入屋内先是点着了案几上的豆灯,然后林希便直直奔入厨房找吃的,折腾了一整天都要饿疯了,怎料翻了个遍连点剩饭渣都没有,如今眼前有了希望,干起事来不但不觉得累还很欢快,屋里找不到吃的便到外头找去。
殷儿便在屋里待着照看小公子。
过了好半晌,林希拖着一头母羊进来,把殷儿欢喜得直高呼:“小姐,我们有肉吃了。”
林希白了她一眼:“你好意思吃人家的羊肉吗?我可不好意思,这里可是农村,一条羊也有可能是他们全部的家产,若是她们家人回来发现母羊丢了,不伤心死啊!我是带着母羊来挤奶给小公子吃的,等小公子吃饱喝足就把羊还回去。”
殷儿两只眼直直的锁在母羊的身上,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一脸的委屈,嘀咕道:“都这么乱了,还能回得来嘛!”
“自己嘴馋就说,别说些有的没的,羊肉咱们是吃不到了,不过有大米吃。”她说着便从怀里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白花花的大米。
三人吃饱喝足,兴许是跑了一天的原因,一趟下床榻就睡得像死人似的,直到第二日的午时。
午时的日光惟其的盛烈,那金黄色的光线透过门缝直直的射入房内,榻上的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依旧睡得香甜,有人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一大束强烈的阳光顿时向屋内倾泻着光与热,榻上的人终于有了知觉,慌忙醒了过来。
林希睡眼朦胧,眼前的光线太过强,扎得眼睛生疼,她揉了揉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门口,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后,眼前那人的样貌逐渐清晰,那人穿着汉军军服,久经风尘的黎黑肌肤上长了把大胡子,林希吓得忙向后缩了下,昨日被几个汉将吓得对大胡子产生了阴影,可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害怕,忙大声喝道:“你不要过来。”
那人突然愣住,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着林希。
一旁的殷儿已是抱起了小公子,林希一双黑眸寻找着屋内是否有防身的武器,大不了和眼前这人拼了,就在这时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忽地跃到地面,抄起架在墙角的木棍,对准着眼前那人:“你若是敢上前来,我就和你拼了。”
就在这时司马苏弘急匆匆的从门外闯了进来,向着林希招了招手:“快,快出来,今日必须赶到番禺城和楼船将军会师。”
林希见司马苏弘来先是一愣,难道他们是一伙的?本想问他眼前这人是谁,怎料司马苏弘在一旁催命似的狂招着手:“快走啊!还愣着干嘛?”
眼前那人眼角好似溢出了泪水,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过一点耀眼的光,林希双眼锁在了他那蹙起的俊眉,好熟悉,她好像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