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夏源之地统一了九国货币,给营商带来十分便利。各国仍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原有货币,使用三角币的主要是夏源之地西边的三国。嘉扬掂了掂三角币,发现重量稍重,由此判断出了年份。原来西泽的加尔博为了减少铸造三角币的成本,二十多年来一直使用本地更为便宜的粗镍,对于之前用铜质三角币逐渐回收宫中,久而久之铜质三角币升值,也不再在市场流通,成了只有王孙公子才负担得起的收藏玩物。
少年这枚三角币,正是铜质。
西泽人人知道二王子多拿爱财如命,尤其喜好收藏金银珠宝以及各种货币,为了拢集散落在个个收藏玩家手里的三角钱币,他不惜一切,动用了加尔博的威严打压市场,压价强买,宫外的铜质三角钱币已经所剩无几。
“瞧他一身破烂衣服,吃不吃得饱饭都两说,还有铜质的三角币?”狼少来回抛接铜币玩,不经意间说道,“八成是从宫里偷来的。对比。”
此言一出,他眼睛闪光,一把握住还未抛至最高点的货币,把这少年与不久前发生在西泽的另一件奇事联系在一起。
嘉扬显然也想到了。
前阵子,西泽有一则奇闻,要不是多拿借着父亲的势力一手压制,早在大街小巷疯传——据说加尔博的二王子多拿一夜之间变成了秃头,失去了象征尊贵身份的长油辫子。
“加尔博宫中常遭偷窃,扒手一直没有捕获,多拿二王子一夜间给人剃了秃头,外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猴子做的。西泽的猴子本来就不多,沙漠环境也不适宜生长。可石猴偏偏长在西泽。相比起普通猴子,你那猴子更可能作案吧?”狼少打量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少年人,眼神中全是兴奋。
此言一出,沙漠狼都觉得很有趣,凑过来听。
嘉扬盘问:“你到底是谁?受谁指使?”他心里的问题早就积攒成堆:比如这小鬼是谁?背后主使是谁?他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沙漠狼队伍?除了石猴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同伙随行?被偷走的两口箱子到底在哪里?若不是石猴抓着榴莲不放也要卖队友,随意施展个化石术将一人一猴藏在石头中,沙漠狼再敏锐,也绝对不可能抓到少年。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可得把所有问题全部查个清楚。
被猴子坑了的少年咬牙切齿,瞪着不甘的眼睛看着石猴背了榴莲消失的方向,早在心里把那畜生砍得七零八落。
就在此时,不安分的铁皮箱发出轻微声响,再一次开始颤动,少年一个激灵坐起身,睁着一双猎豹似得铜铃眼睛,兴奋地打量着身边诡异的箱子和箱子上未干的血。
“里面装的什么?”
这可让沙漠狼及其不爽——问出的问题没得到回答,将死的猎物居然反过来问话?
少年近距离观察到箱子口的血迹,眼神耐人寻味,含着笑继续问:“就刚才那个人,就是被箱子吃了吧?”
嘉扬一个冷眼扫过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少年咯咯笑了:“运送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怎么不问问自己还能活多久。”
“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能活多久?”狼少说,“别翻白眼。奉劝你一句,先活过眼前,再想箱子里装了什么吧。”
副手一把扣住少年的脖子,恶狠狠逼问:“听你口音,手里还拿着铜质的三角币,你是西泽人?多拿的辫子也是你们铰掉的?现在来抢箱子,你们跟加尔博有什么仇?”
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狼群发狠,少年不甘示弱,比他们更狠。尽管他脖子被掐得,随时会断掉,猪肝色他的从颈部延伸到胸口和脸上,可还是都没能削弱一双痴狂于达成目的眼神,毫不畏惧的姿态一时间反倒震住了狼群。
副手不禁手上松力,又更狠更用力掐他。少年极力屏住呼吸不肯服软,额头青筋暴露,突起的喉结和肩胛骨更加明显,衬得身材更加枯瘦,颇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他的左臂刚刚被新月弯刀伤到,血还在流。
狼少吹声口哨打断两人的较劲,掐断了脖子的死人没什么用处:“弱鸡还有反抗的份儿?还是先问话吧。”副手这才松了手,那少年伏在车上,连连咳嗽,伸长着脖子理顺呼吸,衣领口露出来金边棕帕。
嘉扬看到,立刻问:“你是景夺司的人?”
少年赶紧一缩脖子,这个动作证明了嘉扬的猜想。
景夺司,为西泽看守边界大门的最后一道关卡。说起来在近些年,加尔博收权,尤其控制关卡,景夺司的实力削弱很多,基本上是个摆设,司中人数不超过十人,而少年脖子上戴着的金边棕帕就是景夺司的标志,他是其中之一。
“我们——是不是在边境见过面?”联想到少年队铁皮箱的浓厚兴趣,嘉扬终于回想起来曾经见过他。
狼少一拍脑袋:“就是见过!”
沙漠狼在西泽边境哨岗的歇脚酒馆见过少年一面,短暂的偶遇并不愉快,不过半壶酒歇脚功夫,殷勤着端酒上肉的跑堂少年就成功惹毛了狼群。
一切起源于少年盯上了嘉扬负责押运的黑色铁皮箱子,趁着端茶倒水的机会偷偷查看不说,为了多跑几次堂,少年折腾出百般花样。
比如:非得一遍遍来打扰,上酒上菜不说,偏偏一会儿上错了菜,一会儿倒洒了酒折回来擦干,一会儿拿来馊掉的酸菜,一会儿放到狼少面前的是撕咬不动的大饼,接着赶紧端来水帮他下咽,结果水太烫,还得换。而且,他有事没事就借机围着牛车转圈,动不动伸手摸摸铁皮箱子。气的狼少差点拔刀砍了他。
“景夺司什么时候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狼少跳到少年面前,一巴掌打过去差点卸了他一条胳膊,“拿开你的狗爪子。来来回回几遍了,就以为我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