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在“魔幻门大乐园”经理办公室套间的沙发之中正坐着一脸愁容的小贾。这会儿他又拿出晴晴的信,并启动了第五次阅读——
贾旻:
请原谅,今天才不称呼你为叔叔。因为,我今天才感觉到自己是个大人了。
今天,我离开花都,离开家,离开亲爱的妈妈,也离开你,为的是自由快乐和美丽,同时,也是去寻觅属于我的爱。也许,你不会赞同我的举动,但我相信,以后的你会理解。
这一年来,你对我真好,尊重我,赞赏我,爱护我,关照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使我感动。今春,玫瑰花盛开的时候,我聆听了你爱的声音,这是比金子珍贵千百倍的东西,我知道其中的分量和含义。此时此刻,我要说一声:谢谢你,小贾哥哥。
但是,同样,在此时此刻,我也要对你说:晴晴妹妹不能接受你的爱了。我这一去前途莫测,也不知何时归来。你一定不要等我,比我好的姑娘很多,你不必伤感,要拿出男子汉的气魄哦。
我对我妈妈的感情可比高山可比大海,这点你是知道的,希望你能在你不为难的情况下关照我的妈妈——你永远的朋友晴晴书
午餐后,在云家别墅的仆人卧房里,王妈半躺在床上。按习惯,这会儿已是午休入梦的时候,可今天的她却毫无睡意。昨天晚上,也在这里,小姐含泪说的那些话又回响在耳边:
“王妈,我明天就要离开花都了,我没告诉妈妈,怕她伤心,您也不要跟她说……我一出生就得到您的照顾,谢谢您,我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您照顾我妈妈,从陪嫁至今,二十多年了,谢谢您,我在这里再给您磕头……”
白色的客轮在碧蓝的海上移动,很像一朵梦中的云,而高高船头上的一位清纯少女脸上的泪珠,就似云中的雨水了。可以猜到,这些晶莹的水一定是被海的震撼和情的煎熬给整出来的。这会儿,在把抹泪的任务交给海风之后,少女的手便停留在了自己的胸前。那里,挂着一条极其精美的钻石项链,钻石不算最大,与半粒蚕豆相当,但样子很别致,是类似于半个苹果的造型。这原是小亚当的东西,与茜茜公主胸前的那一根项链完全一样,如果把这两根项链上的钻石合在一起的话,就会看到一个完整的钻石苹果。这是天下唯一留存的“伊甸园信物”,绝对的传世珍宝。几十年前,外公小亚当把它作为定情的礼物送给了外婆婍婍;接着又先后挂在了妈妈香香和晴晴的胸前。长辈们的想法是:让晴儿记住外公的理想,让子孙后代有一个含金量高一些的“认亲信物”。也就在晴晴的手触摸到一阵清凉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声音:
“小晴晴,你裙子飘起来的样子好漂亮啊!”
“景佁,快来快来!快到这里来看大海,大海美极了!”晴晴转过身去,挂着没有干透的泪珠挥手。
走过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姓景名佁,是中旦大学建筑系的高材生,晴晴的同班同学,因为也是去投奔剑锋集团军的,所以就成了晴晴此行的搭档。
“是美,真美!”她走到晴晴身旁,撸了撸晴晴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地说,“小时候,我和爸妈每年都回‘玲州’老家,每次都是坐着大轮船在海上航行。所以,大海对我来说,既像老相识又像初恋情人。”
“哦,还初恋情人啊?难怪你穿一身碧蓝的衣服,原来是想和你的那个融为一体吧?”
“是啊,是啊!等我融入了大海,你小晴晴就一个人去投奔江北喽!”
“不不!不行,不行!你跟初恋情人请个假嚒,我就要和你一起去江北!好姐姐,好姐姐,求你发发善心啦!”晴晴使劲儿晃着景佁的手,一副撒娇的模样。
看得出,晴晴的举动不是玩笑也不尽是撒娇,她确实需要景佁。虽说人生道路是自己选的,而且还气壮山河义无反顾,可是,当真正上路之后味道就不同了,她觉得心虚心慌底气不足,她需要同路人,哪怕只有景佁这么一个大了几岁的女孩儿。
不久,夜幕降临。随着汽笛的呼啸,一座灯火通明的码头出现在了面前。这里是“荷包城”,重要海港,战略要地,是前往剑锋集团军的跳板,也是她们此次航行的目的地。
很快,她们便提着箱子挤在人群里向码头的出口走去。也许是灯光下的白皙格外撩人,许多人都投出了关注的目光,为此她俩低头垂目,努力地把姿态维持在最低调的等级上。
不一会儿,出口到了,进入眼中的是码头之外陌生的一切。对此她俩都有些胆怯,但更多的还是新鲜和兴奋。谁都明白,今天的一小步就是人生道路的一大步,而且还是大大的一步。于是,在鼓了鼓勇气之后她们跨出了码头大门。
码头的出口连着一条不宽的石子路,路的两边撘满了功能各异的临时窝棚。穿着各式服装的男人、女人、商人、农人、丁香国的军人、叛军特务等等,全在窝棚之间穿梭,就像一股股暗流,正等着船客们的自投罗网……晴晴即刻感到,这里的秩序和气场与花都截然不同,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在穿过杂乱的人流之后,她们到达了石子路的尽头。那里有一盏昏暗的路灯,灯下停着一辆吉普车,车旁围着几个店小二模样的男人,这会儿,男人中的一个面容和善的白胖子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二位小姐,到何处去,需要搭车吗?”
“我们不要。”晴晴断然拒绝。
离开花都之前,晴晴和景佁曾打听过荷包城的情况,说丁香军、叛军、陷阱狼窝遍地都是,如要搭车就必须找穷人老实人,车子也是越破越好,所以,像眼前这样的吉普车是绝对不能搭乘的。可是,那个胖子不甘心,在将笑容调整得更加诱人的状态下又说:
“哦,小姑娘,看样子是第一次到这里吧,这儿离县城还有十里地呢,路不好,马车、黄包车不好走,还是坐我们的吉普吧。”
女孩儿们又警觉地看了胖子一眼,就再也不理睬他了。这时,蚊子们发起了对晴晴小腿的攻击,景佁的头顶上也出现一群小飞虫,于是她俩拿出手绢极力拍打。不多会儿,一辆挂着马灯的马车停在了她们旁边,赶车的是一个瘦老头,人的衣服破,车上的挡雨棚更破。片刻,车夫发话了:
“小姐,坐车吗?到城里一块钱。”
在互相对视之后,她们又转眼盯向了那个瘦老头——谁都看得很细,大有火眼金睛的气势。接着,晴晴在景佁耳边低声问:
“行吗?”
“行,好像比较保险。”也许是对上了晴晴支持的眼神,景佁最终做出了决定,“大爷,我们就坐您的车了,到县政府门口下。”
“好来,上车坐好了。”老头边说边朝不远处的白胖子眨了一下他的那双颇具特色的泡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