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为一班长惋惜,战区尖子,二十出头,未婚,却突然倒在了石头之下。为了他的健康和未来,集团军做出安排,即“待他治愈出院后优先退出现役”。为此,一团一营决定,任命一班士兵泡泡雨接任王大力,担任一班的“见习班长”。任职命令宣布那天,泡泡雨情绪不佳——他的幸存是班长的伤残换来的,为此他压力很大,不仅感激涕零,心怀愧疚,还期盼班长早日康复,可就在这种状况下,他顶了班长的位置,成了“大功一班”的接班人,这一刻的他极为茫然,不知是应该羞愧还是庆幸,虽然庆幸的不是当官,而是获得了一个报恩班长的机会。
凑巧的是,就在泡泡雨任班长的第二天,一排长林冲接到了去“军校”轮训的通知,所以,泡泡雨又被任命为代理排长。这样,短短几日,他就从士兵变身为军官,尽管官衔是假的,但肩上的担子一点儿不轻。谁都知道,英雄部队的官不是高薪闲差,而是艰险任务的带头人。
对此,花朵和小娇既感到光荣又觉得失落。参军近一年,泡泡雨即将十八岁,花朵、小娇也离十七花龄不远,眼看就要进入“大人”的行列了,但问题是,花朵和小娇都没有做好准备,在她们心里,自己是小孩,小雨哥是小孩,将军园小伙伴都是小孩儿,而且还长不大,她们真的珍惜这纯洁美丽的形态。可泡泡雨升官的事情却传递出了另一个信息,即“孩子们该长大了,挑担子的时候到了”。这正是她们不愿意接受的,她们不想让小雨哥这么早成人,她们害怕失去清纯似水的小哥哥。所以,这天夜里的花朵和小娇,都在各自的被窝里哭了一场。
女孩儿的感觉就是灵验,此后的泡泡雨果然长大了,不但正儿八百地指挥起一排和女兵班的行动,还向团司令部提交了一个“关于在湖里建设一座试验性水稻工厂的框架方案”。
泡泡雨指挥的第一个任务是“春耕插秧”。除了拖拉机和插秧机完成的部分,每个官兵还分到了十亩田,从翻晒、灌水、平田,再到育秧、拔秧、插秧,工作量大到秋收之上。插秧任务完成那天,泡泡雨、花朵和小娇的手背上都红热肿胀得像个硬馒头,医生说,这是重症腱鞘炎。
之后又是“稻田除草”和“建造新营房”这两项同步进行的任务,一排和女兵班一起承包了三百亩稻田和瓦房、草房各一栋的任务。
这天清晨,刚刚醒来的泡泡雨躺在床上,一边感受着窗外进来的气浪,一边策划当日的工作。此刻,睡在上铺的老兵“小罗”醒了,他探下脸,笑嘻嘻地说:
“小泡排长,今天高温,听说有四十度,难道还下田吗?”
“是,连长已经决定,为确保稻苗,要争分夺秒除草。”
“那可要注意防暑啊!”
“是的,谢谢小罗提醒。”
“不客气。”
看得出,泡泡雨很尊重老兵,尤其是小罗。小罗聪明热情,极具个性,是优秀士兵和种田能手。这次一班长缺位,小罗是第一接班人,泡泡雨排第二,可在征求官兵意见之后,营部却下达了泡泡雨的任职令,对此小罗感到意外却无怨言,还真诚地支持小泡。至于他的个性,对泡泡雨也有相当的影响。比如:他很自信,并善于把自信转换成行动。参军时小罗是个“文盲”,报到那天因写不出自己的名字而闻名遐迩,但他却在自信中勇往直前,一举攻破识字大关,短短俩月即可读报,而且还抑扬流利得不行。颜值高也是他自信的基础,一米八八的个子,不胖不瘦、英俊挺拔,东方美男的脸上常常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总喜欢在水井边洗“裸体澡”,顺便展示形体美。又比如:他爱学习,如饥似渴,孜孜不倦。在挑大堤和插秧期间,仍然挤出点滴时间研学“针灸”术,在他的头、四肢和躯体上,常会银针闪闪,让人骤然生出万针穿心之感。再如:他爱梦想,不仅梦境美丽激荡,还能为他的信仰、才华、热情提供正能量。他说他是世界名将齐天剩的私生子,为顾忌影响而暂时没有认亲,他决心好好干,为父亲争光,等光彩足够耀眼的时候,再“认齐为父”。开始泡泡雨很庆幸,以为有了个隐藏的兄弟,后来他把情况通报给小羊,小羊问爸爸,爸爸说,他以老命担保,他这一生只爱过小羊的妈妈。泡泡雨觉得,自己也自信,但不够纯粹;自己也爱学习,但不达满身银针的境界;自己也够梦想,但梦力不大。所以泡泡雨佩服小罗,乐意向他学习。
早餐后,泡泡雨带领一排和女兵班进入稻田除草。红阳湖的稻田大得很,每块都有七十亩,微风过去绿浪滚滚的样子十分壮美。同时,这里的野草也凶,即使被锄头斩断,它也能一夜发芽、几日复原,一不小心就稻田变草地了。为此,官兵们连续除草,以至于耽误了建造营房的时间。最后,他们只得放弃锄头改为手拔,以达到斩草除根、遏制草荒、为造房子争取足够时间的目的。拔草除根是好,但拔草人就必须弯腰埋头、辛劳万分。在这种状况下,泡泡雨身先士卒,在严密组织之外还亲自承担了一个半士兵的拔草任务。相应的,花朵、小娇也不顾腰疼手破,表现得十分坚强。
……午餐后,烈日炎炎,风凝水静,一株株稻苗纹丝不动地伫立于烫水之中。这时,高温蒸熏下的花朵已没了先前的眼明手快,而代至于天旋地转的感觉。突然,“呯”的一声,水花四溅,彩虹之中花朵跪了下来。她不想跪,但必须跪,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坚持下去。她的眼睛被汗水包围,眼前的秧苗和“三棱草”都朦朦胧胧的,但她的手却一刻没停,仍拽着杂草向上拔。不一会儿,周围又溅起了一朵朵水花,小娇、祖仙、乔乐乐和柯柳等人相继跪下,显然,事态已经进入了“最后一搏”的阶段。这时,远处传来了泡泡雨的喊声:
“小娇,女兵班到田边休息一下吧。”
小娇闻声,憋足劲儿回答:
“我们能坚持,谢谢排长关心!”
可就在小娇的话音落地之时,四周的水花便一朵接着一朵地开放。“呯呯呯、啪啪啪”此起彼伏。原来,一部分男兵也跪了下来。看来,无论男兵女兵,都已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