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人再多说一句,”刘冬脸上的笑意更浓,“今夜若是等不到两位,小的就少不得要将此事告知县令大人,谋一笔赏钱了。所以二位可别失约啊!”
“放心吧,”石忘忧冷笑一声,“你别急着走,我也有一事要问。昨夜冯志前往靠山镇,除了你们随行的那几人外,可还有旁人知晓?”
刘冬思索了片刻,随即断然道:“不会有旁人知晓。当时我们几个正在冯大人身旁,冯大人从你们镇跑来报官的镇民那里听说那妇人死了之后,立刻就带我们出城了,路过他家的时候连门都没进,只是让门房告知家中的两位夫人,说自己要出趟远门。”
石忘忧缓缓点头,继而道:“还有一事,你要拿冯家财物,跟你兄弟自取便是,干嘛还要拉上我们?”
“自然是我们兄弟二人力不从心啊!”刘冬哈哈一笑,“冯大人的私库中,有两尊实力相当于百锻境武人的傀儡,单凭我兄弟二人,决计无法得手,所以才找两位帮忙嘛!”
“原来如此,那咱们就夜里二更前后,在冯家后门处会面吧。没什么别的事,就赶紧滚!”石忘忧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怒意。
“好嘞!两位公子咱们不见不散啊!小公子,再会啦!”刘冬朝着二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又向张不负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过身,迅速地从两人的眼中消失。
张不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用力地啐了一口。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走得太慢,就不会被他们追上了。”刘冬走远后,张不负自责地道。
石忘忧拍了拍他的头:“你又不是有意的,怎么能怪你呢?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谁也没用,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定要去吗?”王德馨略显担忧地问。
“正如他所说,我们不去的话,他的同伙就会向县令告发我们。另外据他所说,如今除他们二人外,已无人知晓冯志在昨夜前往靠山镇一事。这样一来,我们多留一晚也没什么危险。”
“那就好。”听石忘忧如此一说,王德馨和张不负均长舒了一口气。
瞧他这副模样,石忘忧的嘴角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了。”石忘忧把到了嘴边的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走吧,咱们回去。”三人顺着原路返回,不多时便回到了程平的家门口。
隔着门缝,可以听到院中传出的两个妇人的哭声。
程平虚幻的身影飘在空中,正朝着院内张望。
石忘忧走上前来,轻声道:“已经都道别过了吗?”
程平点点头,随即苦笑道:“妇人家眼窝子浅,让公子笑话了。”
石忘忧正色道:“笑话什么,我爹死的时候,我天天以泪洗面,哭得只会比她们更狠。若是为她们好,就早日修成肉身,她们应当也盼着那一天。”
程平却摇了摇头:“我没告诉他们我做了鬼,因为在她们眼里,只有恶人才会在死后变成鬼害人,善人都会直接转世投胎。我不想让她们觉得,我是个恶人。况且,修成肉身最少也要十年,我娘已年过六十,能不能再活十年还不好说,何必让她临死前都还在苦苦等候呢?”
“有些道理,但我若是你,还是不会像你这样做。”石忘忧微微一笑,随即道,“我们刚刚在附近走了走,遇上了些麻烦,得跟你讲一讲……”
石忘忧将他们被刘冬威胁一事告知了程平,随后又将王德馨跟张不负喊到身边,沉声道:“现在的情形大家都清楚了,你们对下一步如何做,有什么想法吗?”
张不负摇摇头:“我全听你们的。”
王德馨则是叹了口气:“还能如何?现在把柄攥在人家手上,咱们也只能赴约了。”
“约是要赴的,但没必要都去。”石忘忧指了指王德馨,又指了指自己,“刘冬只要我们两人去,不负和程平可没必要跟过去。”
“你是说,让他们先走?”王德馨眼睛一亮。
“对了一半,”石忘忧笑了笑,“他们的确要走,只是我们也可以跟着一起走。咱们先在县城外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把他们两人和行李都放在那,然后我们再回来赴约。这样一来,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们两人应付起来也容易些。”
“好主意,那咱们这就走吧。”王德馨抚掌赞道,张不负和程平也表示赞同。
于是他们便在城中租了辆马车,赶着车从南门出城,然后在城南最近的驿站中租下了整个后院。
张程二人就此停步,王德馨和石忘忧两人则是将行李放到了驿站。
为了能将背囊带走,石忘忧将其中的事物尽数取出,堆在屋中,然后又让程平使了个障眼法。这样一来,常人便无法以肉眼看到这些东西。
收拾停当后,石忘忧将程平引到一旁,低声道:“程平,虽说此行看似无甚凶险,但凡事总有万一。你在这里等候三日,若是三日后我们还没到,你可以带着不负继续前往朝霞山,也可以带他返回靠山镇。但我希望你别因为怕麻烦,就直接把他扔在这儿,或是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咱们虽相识不久,但总算有点交情,还望你看在这点交情上,能帮我这个忙。”
“公子客气了,”程平笑了笑,“若是公子当真有什么闪失,小的将张小公子送到朝霞山可能力有未逮,但送他回到靠山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公子,小的是真心盼您平安归来,不然的话,康大人恐怕会拿我的魂魄去点灯啊!”
“谁不想平安无事呢?”石忘忧伸手在程平虚幻的肩头上拍了拍,“好了,我们走了,你照顾好不负。”
说完,石忘忧又与张不负简短地道了别,然后便同王德馨一起原路折返,回到了雪漠县城。
两人的马车入城时,晚霞已染红了天际。而等他们归还了马车后,天色便彻底地暗了下来。
两人忙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好在城中有不少餐馆开张到三更天,于是两人便在冯志家附近找了家餐馆,每人要了盘饺子。
“对了,冯家的那些傀儡,不会因为冯志死了就消散吗?”王德馨一边将最后一个饺子咽下,一边向石忘忧问道。
石忘忧已先他一步吃完,略一思忖后答道:“三种可能,一是那姓刘的不知道傀儡会随主人身死而消亡;二是那些傀儡并非以冯志魂魄操控的活傀,只是普通的傀儡;三是除冯志以外,冯家的傀儡还有别的主人。”
“若是第三种,恐怕此行就有风险了吧?”王德馨说道。
“无论真相是哪一种,此行都是有风险的,只是风险大小不同罢了。”石忘忧轻轻摇头。
王德馨笑道:“是不是在你看来,这世上就没什么没风险的事?”
“当然有!”石忘忧笃定道。
“哦?是何事?”王德馨好奇道。
“自尽啊!自尽唯一可能出的纰漏就是没死成,但即便是残疾了,也还是比死了好,所以自尽没什么风险。”石忘忧面不改色地道。
“说得好!”王德馨竖起拇指,朗声笑道。
等他笑完,石忘忧敛起笑意,正色道:“有件事咱们得事先说好,若是到时候真的有性命危险,能跑还是得跑。婶婶宁可因为你多些麻烦,也不会愿意让你冒险,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王德馨略显不耐。
“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那姓刘的说得好听,但咱们还得是可防备着他。一会儿若是只有两个百锻境傀儡,我一人出手足矣。你到时按兵不动,一方面防备姓刘的,另一方面也好让他觉得咱们深不可测。”石忘忧神色凝重地叮嘱道。
“知道了,就跟昨夜一样,全听你的。”王德馨用力点头。
商议好了战略,两人见刚过初更,便跟餐馆老板借了两张长凳,躺在上面小憩了片刻。
将近二更时,两人先后起身,收拾妥当后,便凭着记忆,前往冯家的后门。
雪漠城纵横不过十里,两人没用多久,便找到了冯家的后门。
夜幕下,那扇门紧紧地闭着,没有灯火,也没有声响。
两人假装随意地从门前经过,正要心生疑惑时,就听刘冬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二位,这里!”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刘冬正躲在巷子前方的一个拐角处,朝他们用力地招手。
“两位果然言而有信!”换上了随从衣装的刘冬满脸堆着笑。
石忘忧走上前来,冷然道:“废话少说,你的同伙呢?”
“小人胆子小,怕两位公子杀我灭口,所以没敢让他来,两位还请以慈悲为怀啊!”刘冬话里带话地道。
“不就是你一旦回不去,他还会向县令揭发我们吗?耍什么弯弯绕?”王德馨很是不屑地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刘冬嘿嘿一笑,将手中早就备好的两件黑色披风递了过来,“两位公子,这是冯县丞随从统一穿戴的披风,还请两位换上,以免惹人怀疑。”
两人冷着脸接过披风,胡乱地披在身上,随后便跟着刘冬来到了冯家后门的跟前。
“对了,”刘冬骤然转头,“小的现在还不知道,哪位是石公子,哪位是王公子呢。二位告知小的一声?不然过会儿叫错了可就不妙了。”
“我姓石。”石忘忧一个字也没多说。
“多些石公子相告。”刘冬微微一笑,转头面向院门。
“开门!开门!”刘冬猛然抬手,擂鼓般地一顿猛砸,似要将门板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