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医院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医院一向能给人阴森的感觉,让人轻易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罗蒙禹不知道为什么虞钰舍弃了就近的医院,非要多绕二十分钟的路到中心医院,难道她只信任高级医院。况且沈孟榆已经痛的脸色惨白,不应该是就近找医院及时处理伤口吗?其间虞钰还打了一通电话,不知道在安排什么。
不多时,车已经妥妥停在中心医院门口。门口站了个人,穿着白大褂,脖颈上挂着听诊器,面容融在夜色中,一时也辨不清样子。
身边的沈孟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握紧了罗蒙禹的手臂,虽然只有一瞬,可那力度已经让罗蒙禹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紧张和焦虑。
车门开了,罗蒙禹先下了车,正准备探进身子把沈孟榆抱出来,可身体还来不及动,已经被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轻轻挤到了一边。他动作麻利地探身进了车子,极其熟稔地将沈孟榆稳稳搂在手臂中,出了出租车后则挺直了腰杆,将沈孟榆牢牢贴在胸口上,径直走进医院。阴影中,只觉得他的表情别样严肃,始终一言不发。罗蒙禹再看他怀中的沈孟榆,因疼痛而苍白的脸更加阴郁。
“男朋友?老公?”项羽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疑问在被虞钰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全部化为灰烬,只能跟着一行人屁颠屁颠地往里走。
白衣医生并没有把他们带进某一个诊室,而是走进一个类似值班室的地方,然后继续黑着脸把沈孟榆放在椅子上,转身拿了一个急救箱打开,复又蹲在沈孟榆跟前,旁若无人地开始说话。
“看来我说过什么你是全然不记得了,即使是夏天,也不要大半夜在外面晃悠,无论天气多热都记得带一件外套,你倒好,一样不做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说罢又抬头瞪着虞钰。
“你现在也长本事了,居然由着她胡闹,还跟着她一起胡闹。”
虞钰面对着这个医生的指责居然半分大气也不好出,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
“诶,我去。你是医生也不能乱骂人啊!”项羽自认识虞钰以来,还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低声下气,一时竟不知为何生出些许护短的情绪来。
“你又是谁?”白衣医生这才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两个人。
“哥,那个,这两位是孟孟的新同事,今天因为……额,大家想要一起庆祝一下,才出去吃点东西。”虞钰拉了拉项羽的衣服,使了使眼色。
“哼!”白衣医生又抬头望了一眼沈孟榆,那目光里分明闪烁着一丝柔软。然后低下头,戴上一次性医用手套,用清水处理了伤口,又涂上了碘伏,这一系列的工序一气呵成,堪称完美,还都伴随着朝伤口轻吹的动作,温柔的样子和冰冷的语气丝毫不搭边。
然后收好医药箱,站起身,眼光从虞钰身上扫过来,最后停在了罗蒙禹身上,目光极冷。罗蒙禹也看着他,这才有时间将他打量个仔细。
面前这个青年医生,眉目清秀,唇色微红,五官端正好看,在男人的眼光看来也是好看的,至少一米七八的个头,站起身来挺拔如树,只是似乎不大爱笑,让人觉得有几分严肃。
“那个,这是我哥,虞承遇,遇见的遇。”虞钰只觉得场面尴尬到极点,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哥哥会用这样的目光望着这个从一进门就没有说话的罗蒙禹。
“你们刚刚说庆祝,庆祝什么?庆祝你们逞英雄高空救人?庆祝你们不顾危险还沾沾自喜?”虞承遇的目光一直盯着罗蒙禹。
“哥,你也看到视频啦?”虞钰倒吸一口气。
“你凭什么用别人的生命做赌注,你不想活了还要拉上别人吗?”虞承遇逼问。
“连累到你的家人,我很抱歉。”罗蒙禹不知为何突然泄了气,“这是个意外……总之,我很抱歉。”
“蒙禹,这不是你的责任。”坐在一边的沈孟榆说,“承遇,遇到那样的事,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如果非要有一个人为这件事负责,我想是我自己。是我没办法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我面前岌岌可危,因为我珍视每一个生命。”
“你总有理由。”虞承遇轻轻叹气,脱下一次性手套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又转身蹲下,极具耐心地柔声说:“你需要打一针破伤风,最好抽血检查,避免细菌感染。”
“只是擦伤……”沈孟榆正欲辩解,虞承遇已经闪身出了值班室。
“孟孟,你还是听哥哥的吧!破伤风是一定要打的,好不好?”,被“教训”完的虞钰突然变得弱弱的,低声劝着沈孟榆。
“鱼儿,真的只是擦伤,你什么时候变得像你哥那么大惊小怪的了……”
“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还抽血检查,你哥这是职业病,得治!”项羽依旧喋喋不休。
“好嘛好嘛,我打针!”沈孟榆服软。
“嗯,那我去叫我哥!”虞钰一蹦一跳出去了,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这一来一往的倒是惹得项羽很开心,不知不觉也跟着走出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下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你男朋友好像很生气。”罗蒙禹也蹲下身,两个人以一种极其平等的姿态对话。
沈孟榆先是愣了一愣,突然紧紧抓住罗蒙禹的双臂,“带我离开这里!”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却非常坚定。
“你说什么?”他抬头,又望见她极其澄澈得眼眸,那双眼睛里藏着不容回绝的光亮。
“带我离开这里!”沈孟榆又说。
罗蒙禹的表情有一秒钟的静止,然后双手抱起沈孟榆,打开门,大步流星地离开值班室,然后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