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听听我的故事吧？”涣离生温和地说着，手臂朝着身前一抚，出现了两个精致的蒲团，和一套古朴的茶具。
百里歌不想听对方的故事，但自己现在也走不了，只能沉下心做了下来。
涣离生似乎很有兴致，亲自斟上茶水后先是抿了一口，而后，侃侃而谈。
“我，是一个妖，是真正的妖，是混沌流域中，唯一的妖。”
“妖族！”百里歌愕然。
“嗯。”涣离生笑着点头道，“我没有族群，与生俱来便只有我，那时候，混沌流域只有金乌，我就生活在金乌旁的那颗星辰上，我还替它取了个名字，叫越川。”
“然后，我这一世，便终结了。”
“终结了？”百里歌正摆好姿势准备听对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结果取了个名字后就结束了？
涣离生笑得似乎很无奈，他说道：“我活了将近两纪，也就是差不多三万六千亿年，可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整个混沌流域就只有我一人。换做是你，还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吗？”
“你是自杀的！”百里歌惊道。
“见仁见智吧。”涣离生说道，“在你们看来是自杀，而在我看来，不过是换了一种活的方式。”
“这话怎么讲？”
“我死不了。”涣离生又替百里歌斟上了茶水，“混沌流域不灭，我便不灭。也没有轮回之说，哪怕我换了无数种生命形态，我永远是我。我的魂是妖魂，这一点，如何都不会变。”
“那岂不是和界魂一样。”百里歌失笑，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自己多言了。
“界魂？”涣离生好奇地看着他。
“说于你听也无妨，反正现在也没那种东西了。”百里歌叹了口气，将龙魂的事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原来你指的是这个。”涣离生认真地听完后笑了起来，“的确一样。”
百里歌敏锐地觉察道对方语气中的那丝不以为意，“听你的口气，你似乎知道龙魂？”
“混沌流域中没有我不知道的，你将其描述的那么详细，我自然便回想了起来。”涣离生笑道。
百里歌耸了耸肩，问道：“那后来呢？你‘死’后，总不会一直都飘荡在混沌流域中吧？而且你说的那个什么越川，现在还在吗？”
“我一直生活在混沌流域，以不同的生命形态存在。只是越川在我走后就分崩离析了，如今的越川，却是你们口中的位面世界。”涣离生说到这里，突然乐了起来，“再告诉你一件事，记得在越川，有两个地方我呆的最久，一个用来生活，一个用来练武。你猜，这两处，现在在哪？”
百里歌皱眉思索着，后脊猛地一凉。
“主世界？还有刀河古界？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哈哈哈，不然你以为主世界为何能成为众多世界的核心，刀河古界那刀道又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知道刀道……”百里歌惊讶道。
涣离生用手指沾了一滴茶水，轻轻朝着一旁弹去。在百里歌的眼中，那滴水飞溅出去后急速变大，随着一声清吟，竟然化作漫天刀气，随后刀气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极为凌厉而又厚重的刀势，刀势消失后，一股更加令人心悸的味道如浪涛般肆意翻腾，那是修炼刀道臻入化境后才会显化的意境，不惑境！
“执刀不惑，万象无垠。众生惧伐，攻夺其心。”百里歌喃喃道，“想不到我还能见到第二个达到这种境界的人。”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涣离生笑道，“我可是用刀的祖宗，你才是第二个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对方的年龄和实力摆在那里，因此百里歌也没有被占便宜的不悦。
“我活在碎裂后的越川，到处流浪。”涣离生继续说道，“那时候，混沌流域的生灵渐渐多了起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体会到了以往无法体会的喜悦。可我忽略了一点，我发现，无论哪种生灵，当他们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喜欢以伤害同族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强大。我无法理解，这种证明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我有些后悔将自己习武的心得教导给他们，可为时已晚。我总不能将他们都杀了，毕竟他们每一个存在，对我来说都是最宝贵的。”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嘛。时间久了，我也看开了。”涣离生的语气渐渐又变得轻松了起来，“等到有一天，我来到了主世界，重回故地后，终于将所有都悟透了。兴起时，我还写了一篇打油诗，我念来给你听听？”
“等等，你说你到过主世界？”百里歌惊诧道。
涣离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也不管百里歌想不想听，站起身自顾自地念诵起来。
“我道飞升，所求为何；生于虚妄，归于落尘。我道纵横，所行为何；止于天地，弄舟湖泽。我道无境，所感为何；得有血肉，失有性情。我道若陨，亦孤亦寡；然有所向，可得披靡。进则丰羽，穷及金乌；退生百灵，泽被苍穹。韶光无际，得享太虚；沧海无垠，少负良辰。得其所尽，仗其所有；通达于理，知晓前后。何为道哉，道岂我哉；我为何哉，困于牢哉。求道真谛，无中生有；随心所欲，有竟为无。叹兮苦兮，非我本意；不如归去，显化混沌。道消无神，得显本我；本我之道，根植百灵。道非我生，道非我灭；守之于内，超然于外。行得脱困，如释重负；我将非我，我将超我。”
在其念诵之前，百里歌还想说自己并不怎么想听，可当涣离生这一开口，百里歌整个人瞬间就被吸引住了，一种难言的情绪在他心头持续萦绕。听着这首打油诗，他只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段难以想象的人生，随着涣离生最后一个字落下，百里歌的耳畔似乎隐隐传来了悠远的钟声，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通透。
等他反应过来后，浑身一个激灵，而涣离生似乎早已坐下，正品着茶水。百里歌知道，自己方才似乎是进入了顿悟的状态，可到底悟到了什么，他竟然浑然不觉！
“这诗……真不简单，光是念出来就能强行让我醍醐灌顶，涣离生，你还真是可怕。”百里歌没有半点兴奋，反而还有些后怕。
“这首诗，不过是我对自己这一生的些许写照，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涣离生摇头道。
“它有名字吗？”百里歌问道，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还依旧回荡着那些词句。
“自然是有的。”涣离生放下了杯盏，脸上露出一抹极为好看的笑容，“题为，《本我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