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黎想了很久,她不是没想到对这伙人说她的身份,而是她知道这是徒劳。她从小就会不自觉地多考虑,而且她相信她的直觉。她之所以这段时间按兵不动,是因为她知道她爹爹在找她,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爹爹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来,肯定有人阻挠,她不能在这样下去,否则,她知道,她一定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次日晨时,她趁着黑夜,偷偷站了起来,身上的疼痛使她无比清醒。她有着比同龄孩子坚强的毅力,就像她央求岳离教她武功时,岳离故意难为她要她扎马布时,她的坚持和固执。柴房里漆黑一片,似乎是料到她不会跑,这里竟然没上锁。她趁着月色,蹒跚前行。在月亮的照映下,脚下的泥土坑坑洼洼,似乎在昭示着这里曾经下过一场雨。沭黎咬着的唇,已经透出血红色的,她的身子发抖,前天被鞭子抽过的伤口已经汇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她还穿着那紫色烟罗裙,不,那已经不成样子。她的身体状况使她格外清楚:如果今天出逃失败,那么今天一定是她的死期,而且,她已经三天没有吃饭,她所能承受的已经是负荷。
沭黎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在她拉门环时,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从沭黎先前看到那些关她和那些孩子的屋子里走出来。那个女孩看到沭黎很惊讶,随即眼中闪出一种复杂的光芒。黎注意到她双手倚着门框,重要的是,她只看到她的一条腿。秋日单薄的夜下,粗布麻衣已经破破烂烂,留有腐烂的溃肉,血肉模糊。她眼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随即又大笑起来:“你和她一样,为了跑出去,可真是不择手段,把我留在这地狱。呵,我都已经被折磨至此,凭什么还有人可以逃出去?”沭黎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那女孩大叫:“快起来呀,有人要逃跑了。”沭黎立刻狂奔出去,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没命的往前跑。她知道,一旦她逃跑被别人抓住,下场一定比那个女孩好不到哪里去。正当沭黎筋疲力竭时,后面有忽明忽暗的绿色眼睛,尔后就是一阵呼啸声:“嗷呜嗷呜……”沭黎害怕极了,心跳的非常快,她不住的安慰自己,可她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所以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远处突然有一群火把的光亮,那些绿色眼睛的主人好像有点不甘,但是虽着火把的靠近它还是飞快地逃走了。
沭黎知道,这一定是那些人追来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踩到一个石头,她的身体立刻从上面滚下去。那些火把靠近沭黎先前滚下来的地方,没看到沭黎,那粗犷男子有些恼怒,气骂道:“这臭丫头真他娘的不安分,一天饭都没要过还别说,又跑了。算了,就她那样,抓过来也活不了几天,浪费那精力。还不如再多抓几个,这几天上头查的严,咱都没敢让他们去要饭。窝在这几天了,老子他妈的吃青菜都不知道肉味儿了。甭说了,这几天咱再去城东拐几个,把那几个卖了。那些山区娶不上媳妇的,就花大价买个童养媳,咱再跟他讲讲价;剩下的那些,就卖给镖局什么的,到时候咱就不在这呆了,到常州去,那里的人多了去了,多是那些三流九教混江湖的。到了那儿,咱还用愁这些,先逍遥几天再说。哈哈。”粗犷声音男子的话得到了他同伙的认可:“行,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逍遥自在的吗?就听你的,干一票大的,先舒服舒服再说。”……
声音渐渐远去,沭黎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自由了,眼泪从沭黎的眼眶奔出。
沭黎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一个从没有到过的地方,她有父母,有亲人,他们大都平凡而普通,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却幸福而满足。沭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她只当是连日的遭遇让她筋疲力尽,身心俱乏。
醒来时,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欲起身,身上伤口让她骤然一疼,她又重重地跌回床上。门口突然进来一个异域装扮的女子,看到她醒来,她显得很热情,说道:“你终于醒来了,谢天谢地,怪不得你们天寂国大夫都说,你是个奇迹,那么多伤在你身上,你还有那么大的毅力。你这个天寂女孩真了不起。”她又把手里的粥放在桌子上,目光怜惜地说:“小妹妹,要不要姐姐喂你?”沭黎婉拒了。喝完粥后,沭黎还是很饿,连续多日的饿已经让她饥饿非常。沭黎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你还有没有饭,我可以帮你们做事,你就当我是这里的帮工好了。”那个女人笑了:“你这么小,能干什么?”,接着说:“你们这里的大夫说饿了很长时间不能直接吃太多饭,得先用粥养着。还有,你也别叫我姐姐了,我是这个商队的管事,他们都叫我叶管事,你也这么叫吧。我们商队主要是运货的,也用不着文人什么的,更别说你这种小孩了。”沭黎为帮不了救命恩人很苦恼,又要麻烦她照顾她,沭黎感到很抱歉。于是就决定好好养好伤,报答这个大姐姐。沭黎觉得,这个大姐姐和她以前看到的那些异域人不大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那个叶管事出去了,不一会儿喧闹声就平息了。
叶管事再来时,面色有些沉重,语气也没有刚才的轻松,“你睡吧”。尔后转身,脚步沉重地准备离开,沭黎叫住了她,等等,“你怎么了?”,叶管事脸色有点不好,沭黎有点担心她。叶管事停住了脚步,但没有转身,“你别问了,就算告诉你你也没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