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绸面环绕着铜镜垂下,虽没有见过铜镜,但觉得它更为神秘。她忽然愣住了,双手将上半身撑了起来,坐在蚕丝床褥上,身上盖着黑边明黄绸子。对面铺满金色蚕丝墙纸,屏风处站着两个穿粉红色短裙的女侍,她们先看着自己,便转过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快步走了出去。
她触电般全身抖动着,一切都想起来了,头顶上的抛光镀金棚顶,缚在床柱上的黑色金丝绒床幔,还有这张紫檀木大床。
她如坐针毡,像脱掉着火的外套般,掀开绸子,翻滚下床。幸亏脚踏板也是蒙过皮充了绒的,她才没有磕坏脸。剩下的那个女侍迅速奔了过来,对着已经坐起的她慌张地道:“李大人,你,你没事吧?”
李多娇对女侍伸来的手摆了摆手,苦笑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可能是渊姐那组的吧,即使是自己组的,她也不习惯其他人唤她大人的,惯得她们被批评。
阳光照在床头侧的墙上,蚕丝纹路在一片亮光中看不清楚。她扶着床柱,想了一会。
大概三四点吧,这一觉睡得手脚乏了,头也隐隐发胀,应该睡了有一段时间吧。
但有些地方她不敢去用力思考,譬如她怎么会睡在这,当时在客厅都发生了什么。她刚想挪开步子,一个问题,飞快占满了大脑。
她举目四望,天鹅绒地毯上,脚踏板上,床上和大理石窗台上都没有它的踪影。房间不是很大,却很空旷,仅有一张大床和一架屏风。恐惧感开始钻进她的脑子里,疯狂地撕咬,吞噬着一切。另外一个还没回,或许她还没见着他,还有时间。但时间不能徒手空拳变出一双袜子和袜套。
一个邪恶的想法很快就被没有任何理由给否决了,她对正盯着自己的女侍微微一笑,然后把目光锁定在屏风处,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毕竟睡在那张床上已经与规矩格格不入,仪容不得体只能算是细枝末节。
绕过屏风,刚走过通往大厅的门,就听到咯咯的笑声,很熟悉,那是属于渊姐的。她笑得还是那么忘怀,自己可能永远也比不上她,连笑声也远不及她,其中夹杂着拘束和强颜欢笑。这是成长吗,成长就是变成自己憎恶的模样吗?
“主上,李多娇出来了。”吴渊看到了李多娇,异样的精光在她的眸子里一闪即逝,她收敛了笑容,轻声地道。
“你醒了,有些事去找女侍长好好交代。”主上并没有转动头颅,就像吩咐身后的侍女般对她说。
“多娇必当谨遵教诲,多娇告退。”语罢,只有一声鼻音在室内响起,她像一粒火星划过客厅,离开了黎府。
一道灰影从院门口刷的窜进了屋内,“瑞兄功力见长啊”,话声却是先于进入者的吐气声,说话着正背对着门口,在书桌前埋头于一堆稿纸中,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如群蚁排衙。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家伙啊,”那个着灰色短打的人稍稍匀了匀呼吸,张着嘴,又顿了顿,道:“成弟,你说说我来干嘛?”
“那我怎么知道?”苗成摇了摇头,但没有转过身去看一眼。
邱瑞面露不豫之色,提高声音说:“行了,别跟我贫了,你再不动身,万一迟到了,八成又挨一顿臭骂。”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这次没用任何术法。
“好啦,好啦,瑞师兄等等我…”苗成站了起来,撑了个懒腰,转过来冲着门口喊到,“想死你了,我的好师兄。”
“谁是你师兄啊,我们好像没有拜在一个师傅门下吧,还有你想的是我吗,是长老会吧!”院子外树林里响起一阵久违的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