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寨外茂密的树林开始由绿渐渐变黄起来,曾夹有热流的暖风也开始渐渐变的清爽起来。
一阵秋风刮过,林间树叶互相击打哗哗作响,败者终将落地,最终腐化作泥土,与四周无异。
转眼间尹雨已在磐石寨中度过了三个多月,眼见与父亲约定的时间将至,清晨站在山寨院中,就算冷意袭来,却也无心练武。
王仁途在一旁见尹雨练武总是分心,于是开口道:“算算时日你爹的苦役也快结束了,你这几天是不是想你爹了?”
尹雨发出了与他年龄极为不符的一声叹息,点了点头道:“我想去找我爹。”
王仁途道:“行吧,那你就先回广陵,从广陵走官道去同关,以免和你爹错过,就算路上没有错过,苦役都由军营看管,到时恐怕你也难寻你爹,若实在没有寻到就不要强求,回到自己的金榜村里去等,如此也能平安生活,别做你那将军梦了,也不要再来找姑姑和姑父了。”
尹雨先是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又摇头道:“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姑姑、姑父还有弟弟了?”
王仁途微笑道:“有缘自会再见,姑父相信会有那天的!我这有份礼物送你,算是临别赠礼了吧!”
王仁途言罢起身回屋,从屋内拿出胡三阔送的剑,剑鞘、剑柄以及护手的剑格均已用黑布包裹。
王仁途走到尹雨身边将剑交到尹雨手中,吩咐道:“此剑剑脊刻有篆文,名为‘奇毒’,是劫镖劫来的赃物,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在人前显露。”
尹雨点了点头,拔开手中长剑,剑身摩擦剑鞘发出“呲唥”一声,而且伴有嗡鸣,嗡鸣悠长渐消。
尹雨如获至宝,反复拔剑,响声悦耳,越摆弄越是喜欢。
王仁途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绣花布囊,一手摸着尹雨的头,另一手将布囊塞给了尹雨,嘱咐道:“这是你姑姑绣的,里面有六两银子,你把他收好,切莫人前显富,你岁数还小,若被人惦记了,你肯定护不住这些银子。姑父我待罪之身不能与你同行,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尹雨点了点头道:“姑父说的我都记下了!那姑父你们也千万平安,等我做了将军就赦了姑父的罪!”
王仁途大笑道:“哈哈哈……小个不高,口气不小!一将成,万骨枯,将军不做也罢!多了我也不说了,我去和寨主说一声去,看看能不能要匹马来。”
王仁途放下了尹雨头上的手,转身走了几步眼泪流出眼角。“哼”了一声,心里自嘲道:“王仁途啊王仁途,你真是上了岁数了,怎么如此多愁善感了?”
胡三阔正在屋中逗孩子玩,兴致正浓忽然敲门声响,不耐烦地起身前去开门。
王仁途见屋内没有动静就又在门上敲了两下。
胡三阔一把拉开房门,不耐烦道:“干什么?干什么?没完了呢!吵着娃娃了。”
王仁途抱拳道:“小弟有事,想求寨主破费。”
胡三阔走出屋子,回手关上房门,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就说就是了。”
王仁途道:“我想要一匹马,我侄儿要回广陵去找父亲。”
胡三阔诧异道:“那两个娃娃不全都是你儿子啊?”
王仁途说了一遍尹雨前来投奔的事情原尾。
胡三阔听过后点头道:“原来如此,那马匹就算了吧,本来山寨里就没有多少马,一会找个兄弟带你侄子去村里,然后让村里出几个猎户,给你侄子送回广陵如何?”
王仁途一听这计划甚是周妙,比尹雨独自一人安全的多,于是行礼道:“谢寨主大恩!我王仁途日后必对山寨推心置腹万死不辞!”
胡三阔不耐烦道:“小事一桩而已,你说话总是文邹邹的,还这么见外,有时候真让人听不太懂。”
二人闲聊间走进了义豪堂里,韩老四与妹妹韩雅早已在堂内相谈多时。
王仁途打量了一番韩老四面前对坐的女子,女子清瘦,面容俊俏却有泛黄,一双大眼略微肿胀,双眼有些无神,两道细长细长的淡眉与韩老四的眉毛无二,只是眼角皱纹略显岁月痕迹。
韩雅见进堂内的男子一直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娇羞,抬袖掩面,把脸侧向一边。
王仁途自觉失礼,则将目光移开,找了座坐下。
胡三阔走到堂内最北边,在头椅上坐下,问道:“韩妹妹这么大早就来我这儿,是有事吧?”
韩雅抬头道:“我想请寨主主持公道。”
胡三阔笑道:“有什么事妹妹尽管说就是了,我给你办。”
韩雅忽然落泪,双手托起衣袖捂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韩老四站起身来,怒火攻心脸面涨红,又单膝跪地抱拳道:“请寨主为我妹妹做主!严惩张川!要不是石康早上抓鸡跑到了我妹妹家院里,恐怕我妹妹就遭了张川这小子的害了!”
胡三阔手在桌上一拍,怒道:“张川何在!”
韩老四道:“被石康绑了,扔柴房了。”
胡三阔低头沉吟片刻,抬头道:“张川你先带你妹妹回去,等下见了红别吓坏了妹妹。还有,你安排个人,带下王仁途他家娃娃,到村里找两个猎户,给那娃娃送广陵去。”
胡三阔说完话用手抹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早晨就不能吃带膘的肉,腻死个人。”
韩老四点了点头,带着韩雅离开,王仁途紧随其后,三人出门时正巧遇到石康带着被绑的张川入堂。
韩老四恶狠狠地瞪了张川一眼。
张川对韩老四的眼神不以为意,笑道:“别瞪了!早就说了喜欢你妹,你妹早晚是我的!是吧韩雅……”
韩老四终于忍无可忍,欲要拔刀,只是出刀半尺,握刀的手就被王仁途伸手拉住。
石康也出言劝道:“大当家的自有决断。”
韩雅在一旁忽然再次哭出声来,快步跑开。
韩老四连忙收刀,甩开王仁途的手,向妹妹追去,不忘回头喊上一句:“你带你家娃娃寨门口去等我!”
时过一刻,尹雨和王仁途一家三口均已在寨门口等候,可韩老四却迟迟未到。
尹志秀为尹雨备好衣物干粮,足足装了满满的一大包,口中也是叮嘱不断。
尹雨听得好不耐烦,却也忍受下来不予发作,毕竟离去分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寨门口走来一人,挥了挥手,在哨塔的示意下寨门缓缓拉开。
来人走到尹雨身边,手搭尹雨肩膀道:“韩四爷叫我来的,说他有事处理,特让我代他将孩子送到村里。”
王仁途拱手谢道:“如此有劳了。”
山贼摆手笑道:“八爷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能为八爷出力也是小人福分。”
说着手上使力,将尹雨带动挪步,二人走向山寨大门。
王仁途在尹雨身后注目,尹志秀挥泪送别,而田桓觉虽然心中微有所失,但也没有显在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尹雨出了寨门也回头望着姑姑一家,直至寨门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