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了啾啾的粘土小人,江皖当晚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宋榕容。
大概是在又一次和父亲的争吵之后,她和一堆狐朋狗友约了去喝酒。
吧台有个小孩子,超小一只被放在高高的凳子上,旁边一个女人看起来是照顾她的。
那孩子小小一个,坐在比她身高还高的凳子上,认真的捏着自己手中的粘土,与舞台中央激情摇摆的成年人格格不入。
女人看上去并不尽心,摇晃着酒杯,和围绕她的追求者娇笑声声。
那孩子大概做完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手工,四处张望找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大幅度的扭动,“吧嗒”一声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那凳子相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高,宋榕容甚至听见了声音,重重的磕在地上的声音。
“又得有的闹了。”
她当时想,心情本就郁结,若是小孩子再哭闹起来,她可能会当场发疯。
然而,静悄悄的。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也许因为摔得发蒙,起来的时候小身子还歪了歪,有些踉跄,但是没有哭声。
就那么乖乖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漂亮的小裙子,呼了呼小手,一声不吭。
“我的小祖宗喂!坐着都不老实!”
女人是很不耐烦的,一把抱住孩子,重新将她放在了高凳上。
宋榕容心中是说不清的烦闷,比之先前更甚,怎么这么……?
哭都不会吗?
灌下一杯酒,宋榕容的烟瘾犯了,伸手摸口袋逃出来却是一包糖。
嗤了一声,她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家里的老头子。
几次三番的劝她戒烟,要么就这样悄咪咪的换掉她的烟,这次,居然放了糖?
捏着手里的糖,宋榕容放下了酒杯去了吧台。
女人仍旧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以至于旁边多出个人靠近小朋友都没有察觉。
“吃糖吗?”
宋榕容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发,软软的小细发,头上有个涡涡。
小朋友有些迟疑的点点头,一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粘土,另一手想去接糖。
“想~”声音软软的,调子拖得长长的。
宋榕容起了逗弄的心思,“可以给姐姐看看你捏的东西吗?”
“不是东西。”小朋友摇头,两颊的肉肉一甩一甩的,“是啾啾。”
“秋秋?”
两人吐字都不清楚,一个是因为年纪小,一个则是酒喝多了大舌头。
小朋友的粘土人捏得好,两个小辫子,大大的眼睛,黄色的带着大大的胸前口袋兜的连体衣。
“真厉害!”
这句话宋榕容说的不算顺溜,甚至因为是第一次的缘故还咬了舌头。
看见旁边的女人不着调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还要不要吃糖糖?”
小朋友摇了摇头,又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指头,“还要一个!”
直到这会儿对视,宋榕容才发现这孩子眼睛里面的无措和慌乱,眼眶也泛红。
“都给你都给你。”
宋榕容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糖果,拉开小女孩的兜兜全部倒了进去。
拔腿而跑。
“姐姐。”
身后还有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叫喊,然后又是一声巨大的摔地的声音,宋榕容头也不回。
那时父亲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医生频频上门拜访。
她不是没有察觉的,今晚,她在那个孩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一样的慌乱无措,她不是不想哭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