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儿满月那天,芷青觉得外面的天空特别的蓝,阳光特别的明媚,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度日如年。
芷青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自己问道:“张妈,我是不是胖了很多呀,怎么觉着我的脸比这镜子还大呢?”。
张妈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转身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以前啊,是日子过的苦,这下一将养,气色也好了,皮肤也白了,正是好看呢!”。
芷青站起身来看看自己这一身新衫裙,问道,“是吗?”。
张妈将食盒交给门外的婆子,转身对芷青说道,“我的姨太太,你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怎么样都好看着呢!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媛儿小姐吗,还不赶紧的。”。
张妈走到芷青身旁,对着她的耳朵悄悄的说,“今天人多,我们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我们就看一眼就行,可不许多逗留,你可不能让张妈我为难,不然再也没有下次了。”
芷青点点头,“张妈,我明白。”她真诚的握住张妈的手说道:“张妈,你就是我的恩人,在这个院里我就当您跟我亲妈一样。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我一定听你的话。”
许是太久没出屋子了,刚走出廊房芷青觉得阳光特别的刺眼,一个没走稳踉跄一下脚下发软,张妈立刻上前扶着芷青往院外走去。
走着走着芷青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她决心似的问道:“张妈,今天媛儿满月,三爷有信说回来吗?”。
“前儿还听赵妈妈身边的婆子说,半月前三爷来信说是船才从刺桐港走了五天,看来咱们小姐满月的日子可能要赶不上了,老夫人叫咱们太太自行准备呢!”听了张妈的话,芷青心中难免一阵失落。
走完了一段长廊,芷青和张妈穿过榭园,许久没来这个园子石子小路两旁的迎春花、山茶花、牡丹花都开满了,芷青抬起头来看,玉兰花、梨花也开满了树。她觉得既新鲜又美好,这里和自己当初刚进园子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回起以前在老夫人处当差,明园里都是一些松竹梅之类的,觉得太清淡冷清了。想起去年初夏的时候自己头一回到三爷的院子来,前头有个荷塘,塘里栽满了荷花,满池子的绿里透着点点的粉红都是待开的荷花苞,当时就想,待天气再热一点了,这里满池子的荷花都盛开了必定好看极了,等到了初秋的时候就可以摘莲子了,再冷一点便可以挖莲藕了,那时候光是这么想想心里都觉得高兴,也不知高兴的什么劲。还有就是园子里红的绿的黄的长满了各色的花草,芷青觉得这才是园子该有的样子。那一天就像预示有什么好事儿一样,芷青就是觉得松快和开心。再后来就在池塘边遇见了三爷,他和自己说了好多的话,那一天芷青觉得自己太紧张了,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应着,三爷前面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只听见他问,“你愿意给我做妾吗?如果你不愿意,绝不强求。我所需的仅是一个能为李家开枝散叶的女人。”芷青顿时觉得世界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
回回在老夫人处见着三爷,他的模样是几个爷里最俊的也是最像老夫人的,星眉剑目高高的鼻梁,他总是那样温文儒雅,说话都是不紧不慢地,声音略带磁性也是那么的好听,时常还爱说些外面的趣事笑话逗老夫人开心,待下人们也是极宽厚的。自己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成为他的女人,可这么好的事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她想,这么好的爷待自己不会太差的。即使她知道、全府上下都知道,三爷和太太是最恩爱的。但是。像这样的男子哪个少女不会心动呢,如果不是自己也会有好多丫鬟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的,哪怕他只是当自己是个工具只是为他开枝散叶,那至少也比外头那些穷小子强,或者给了那些个可以当自己爹的人强百倍,更着被卖来卖去给人白白糟蹋了好,也许这次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她欣然同意了。
在榭园满池子荷花盛开的时候,岑夫人挑了个好日子便把她送了过来,没有任何的仪式,连个喜字都没有张贴,只屋子里一对红烛高照。她知道,是老夫人找人看过了,皆因她和三爷八字相合且能让三爷多子多福,这才许给了三爷做妾的,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早早的怀上三爷的孩子,最好是男孩。
在那段相处的日子里,三爷待她也是极温柔的,只是从不在她屋子里留宿。虽然她总是想法设法的多留他,却总也留不住。好在,她没有让岑夫人和三爷失望,刚两个月自己就怀上了三爷的孩子,那天她非常的高兴。可三爷却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发了半晌的呆,只说要她好好的养胎,便走了。这一走便有小半年了,后来她只在年三十的团圆饭上见了他一回,三爷笑着给她包了一封大红包,还只是嘱咐她好好养胎。因着肚子大了起来,三爷和太太还有老爷老夫人皆免了她一切繁文缛节,她又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院子里养胎,可惜啊,她错过了采摘莲子的季节,只为等待这花开蒂落的一天。
张妈见她失了神,提醒道:“姨太太怎么不动了?”。
芷青看着空空的荷塘方才回过神来,说道:“走吧!”。
刚到三太太院门口,芷青就远远的看到岑夫人带着小姐浩浩荡荡的过来了。她下意识的想找个角落避开,却又避无可避,她只能站在院门外远远的等着,大气都不敢出,等到岑夫人走近了,芷青立刻给老夫人行礼:“太太,安康!”。
岑夫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问道:“月子做的可好?”
芷青刚欲回答,岑夫人便笑着说着继续说道:“我看着气色红润,身子也圆润了。嗯,好好好!”随后岑夫人便往院子走去。
甫进屋,芷青的眼珠子就开始满屋子的找,当她听见小婴儿的哭声时心都要碎了,她立刻想起身冲上去,却被张妈给牢牢的拽住了。她挣扎着叫道:“媛儿...”随即被岑夫人身边的赵妈妈给按住了无法动弹。
赵妈妈微笑着低头,贴着她的耳边轻声的说,“姨太太您可记好了,从今往后,媛儿小姐只是三太太的女儿,您得记得自己,只是一个姨太太。”
芷青听言泪眼婆娑的看着张妈。张妈在她耳边悄悄的说道:“姨太太,咱们今天忍一忍,今天好歹是太太的面子。老夫人说了,往后能不能见到媛儿小姐,全看您今天如何做的了。”。
芷青闻言只能含着泪,默默的点头。她使劲的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抬头,可眼珠子还是控制不住的追着媛儿跑。
张妈跟在赵妈妈身后来到偏厅,赵妈妈声色厉敛的说道:“你做的不错,待会儿你带人去西厢等着,会有妈子将媛儿小姐送过去给姨太太瞧。老夫人的意思你知道,无论如何今天都得看好了她。告诉她,从今往后,这就是规矩,要教她守规矩。告诉她,会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如果规矩做得不好,她就什么也不是了,懂吗?”。
张妈赔着笑脸不停的点头哈腰,“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看好了姨太太。”
“嗯!”赵妈妈继续说道:“要是今天做不好规矩,后果是什么,你知道。”
张妈点点道:“老奴明白。”
大厅堂上三太太满面春风的和各位太太们说说笑笑,时不时的看一眼襁褓里的李婵媛。芷青想起身过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却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椅子,两双大手死死的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待张妈过来,芷青用充满渴望的眼神乞求的喊道:“张妈!”。
张妈眼神示意两个婆子退下,弯下腰在她耳旁小声的说,“姨太太,老夫人让咱们去西厢等。”张妈盯着她,对她笑着点点头,芷青想了想随即明白了,她点点头轻轻的回答道“走吧!”。
张妈扶着芷青起身,往西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