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古稀的皮卡缨经历过这次无妄的牢狱之灾后,鬓发斑白了许多,双眼迷离地将她孙子搂入怀中。
任由小诚因为父亲而在她心口乱发一通脾气,泪水沾湿在脏兮兮的牢衣之上。
小隙穿着一身帅气的衣服走上前去,抱了抱她们祖孙俩。
“外婆、小诚,你们俩别太伤心了,聚义厅里饭菜都快凉了。”
这时冰姬放下高雅的架子,慢步朝他们三人走了过去。
“妾身见过婆婆,小诚和小隙都像是我亲生儿子一样,小诚母亲是我儿兽化时误杀,以后妾身会加倍偿还的。”冰姬朝着皮卡缨作礼。
小诚将脸从祖母怀里就了出来,用怪异的眼神望着身前的母子两人。
如果冰姬不在这里,他可能还容得下小隙,可是现在他真想把她们娘俩从这里赶出去。
“走开,都走开!”小诚暴力地推搡着小隙,身体一阵颤抖,看上去狠心绝情却又那么脆弱。
皮卡缨拦住了他,脸上却露出慈祥的微笑,同等对待着两个少年。
小诚犯了倔脾气,一把将皮卡缨推开老远,然后泪奔了出去,场中一阵沉寂尴尬。
“小诚......”洛川风朝着老太君轻声喊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极像他父亲那样义无反顾的背影。
“不要紧的,小诚他可能有点想念他父亲了。”达蒙和小隙亲近一些,赶忙出来打圆场。
聚义厅里一桌美味佳肴缺了两个人到场,小诚跑得不见踪影,洛川风追了出去,然后在后山天桥找到了他。
他正扎着马步站在烈日之下练功,或者说是在发泄......
洛川风慵懒地走到他身边,随意坐在后门石阶上,杵着脑袋关注着他。
“皮卡家族秘技你已经修习得差不多了。”
他时不时插上一句,可是小诚没有理会他。
“七巧迹变功你才练到第一层,让我看看你突破了没有。”
小诚使劲一脚踏在地面,斗气震动了整座天桥,他左手发生了剧烈变化,第一层展现出了不俗的威势。
然而第二层却让他累得汗流浃背,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用劲......再来一遍!”洛川风温和地命令道。
又是一脚,小诚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天桥摇晃不止,方圆百十里的小树林都在波动。
“还差一点。”
话音刚落,小诚泄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坐到了洛川风的身旁,凉风吹落了他脖颈间的汗珠。
“我要走了,你有祖母在家,就好好练功。”
洛川风身子朝后仰了仰,打了一个哈欠,眉目紧锁着,似有不舍却又在极力隐藏。
“那你先回去,我再独自待会儿。”
“我是说要离开神龙国了!”洛川风站起身,走到天桥上,朝着蜿蜒曲折的乌江张开了双臂。
“不会吧!离开我家你要走哪里去?”小诚惊呼一声。
“灵妖开战七年有余,我准备去参军打仗了。”
洛川风歪着脑袋呲着牙,万分得意地笑了笑。
“要带上小隙么,还有达蒙大叔?”
“小隙......如果你俩不和,他会跟我走的。”
“......”
“......”
“我也去!”沉默良久,皮卡诚一个惊人的决定打破了寂静。
“大泱岭之战,十二国联军统帅耿尤节节败退,你们这时候去是想送死么?”
突然桥对岸响起一声苍老干涩的声音,老顽童捂着嘴巴扯着嗓子费力嘶吼。
还没等洛川风反应过来,只见老顽童纵身一跃便站到了小诚的身后。
“哎哟,这不是皮卡家小家主么?怎么哭鼻子哭红了双眼。”
“还有你,怎么还逼人家练功呢!”老顽童趔趄过去当面指责洛川风。
“你来这里有何事?”
“哦,跟你们说一声,走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说完,老顽童又闪电般隐入小树林中,他的声音还在天桥两畔回荡。
三日后,洛川风和达蒙准备出发了,他们商量了很久,决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赶赴灵妖战场。
而小诚和小隙都一心一意要跟着他俩,再怎么劝告他们都听不进去。
临走之时,皮卡缨和冰姬哭哭啼啼的,俩娘母抱作一团发难,谁也舍不下自己的心头骨肉,可是最后还是让他们走了。
虽然他们只是女人,但也知道小家是困不住大男人的,而小诚和小隙迟早有一天会如她们成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男儿志在四方只能随他们去了。
一行四人,再加上中途赶来的老顽童,穿过平静无风的幽龙潭,在梳碧城恰好有洛川风的一个熟人同路,他是之前白玉堂的导师黑种人蛮拖轮,见面时身体又消瘦了许多。
蛮拖轮见到他们一大帮子人,匆忙上去各个拥抱,他古道热肠一如原样。
只见他抬起手臂,手臂从黑色宽袍中露了出来,竹卷换了一次手。
“你们都去大泱岭,我刚刚顺路。”
“老师,你怎么不在白玉堂好好教书,跑出来可是很危险的。”洛川风嬉皮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洛川风突然一征,落在蛮拖轮肩头的那只手剧烈作痛,整个身子差点飞了出去。
蛮拖轮生怕别人碰了他,身上时刻凝聚着斗气,杀伤力极大。
“小心点。”蛮拖轮拌了拌嘴,正准备伸手去拉他一把。
离开梳碧城后,朝着神龙国东陲荒野一路奔袭,半天时间才走出国界,进入千兽国境内。
之后整整一天时间匆忙赶路,最后在孔莽城歇了下来,在一家便宜的酒楼,六个人分了三个房间。
洛川风和小诚睡在一间,达蒙和小隙住在一间,老顽童和蛮拖轮挤了一间。
孔莽城百里开外有一条溪流,发源自长梦之河,长梦之河将整个大陆板块划分为南北,而其中段被幽龙潭截止,湍急向东在西沙港汇入沧澜之海。
城外溪流名叫白象河,围绕着一个村落,从村落门口转了一个大弯流向村落山后,再笔直向南与长梦之河交汇一处。
黄昏时候,半卷残云朝着白象河花落,酒楼里只有零星无几的旅客,他们六人挤在一张四方桌子上吃饭。
门外街市上渐明渐暗的灯火,扬尘而去的快马,和一闪而逝的刀光剑影。
茶余饭后多有闲人相聚倾谈,城中大小事都能在他们话里话外打听到。
路上这几日,小诚和小隙两人没少打闹,就算坐在一起都免不了赌气斗狠,老顽童经常遭受池鱼之殃,简直苦不堪言。
就在他们住进来的当天夜里,还有一人紧随而至,洛川风见过的,穿着芒鞋杵着拐杖长着一对鹰眼的竹杖老人,自飞雪国暗中跟踪而来。
当他知道涩天球并没有从冰姬肚子里取出来,也没有在洛川风手上之时,他这才意识到让人给骗了。
所在在准备回去的当晚,他决定和洛川风他们碰一次头。
角落里烛光灰暗,竹仗老人一个人呆坐着,似乎在暗中准备些什么事,他知道洛川风一定会发现他的。
当年在梳碧城,他们初次碰面时,洛川风还是躲在楼梯过道旁的无知青年,可是现在看来他却目光深邃,不念过往不惧未来,似乎知道了路在何方。
蛮拖轮坐在洛川风对面,正好和竹仗老人面面相对,他俩不认识所以目光就格外大胆,丝毫不顾及对方武功高低。
可是达蒙却伸手按住了桌上的铁剑,洛川风神经绑紧了几分,身后那股子气势越来越可怖逼人。
就在达蒙想要拿起铁剑过去打招呼之时,竹杖老人抽出拐杖中的武士长剑,飞身朝着洛川风胸口猛刺了过去。
洛川风一个翻身摔到了桌子下面去,达蒙拔剑相对,掀起了激烈的战斗。
深不可测的大剑师,剑雨梨花落漫天,窸窸窣窣将酒楼第一层划得千疮百孔。
铁剑无锋,大巧不工,断金如削发,剑气将楼中物事大卸八块。
月游飞步神速突进,折柳尚三剑招招出神入化。
武士剑格斗风,绝非大家大族世代打磨过的剑技,而是飞雪冰寒之地独有的灸挚热快打快进之术。
达蒙从未遇到过如此剑招,节节败退。
洛川风眼看达蒙不敌,立马上去帮手,在九重归藏功之下,皮卡家族巨灵钟之术压得竹仗老人喘不过气来。
百招过后,洛川风和竹仗老人同时收手。
“和你交手,已是老夫所愿,看你一路风生水起,你能上天么?”
说完,竹仗老人收回武士剑遁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