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屁颠屁颠找孤月谨去了。
“我今天看到了林凤的头发全变白了!真的,跟个小老太太似的!”我夸大事实,眉飞色舞地讲着。
“她因该是病了。”孤月谨面无波澜,翻过了一页纸。
“怎么会顷刻间就白了呢……”
“会不会中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术,就像是你们巫族的那个一样……”我犹犹豫豫地说着,紧盯着孤月谨,观察着他眼里神色的变化。
“哪个一样?”孤月谨依旧没有抬眸。斑驳的阳光如同一层金纱披在他的身上,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耀眼的光芒。
我甩了甩头,从对他的花痴中挣脱出来,想到了正事,沉吟片刻,犹豫着问道:“就像是……契约?”
我试探着问,时刻注意着孤月谨的表情变化。
“那她说了是违反了什么契约吗?”孤月谨似乎在书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挑眉,伸出了修长的手指,隔着空气在书上指了指,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她没说呢。”
“你在害怕?”孤月谨放下了手里的书,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转眸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没有。”
“那你在担心什么?”孤月谨失笑,伸手想拉住我。他有些冷,但是我身上很暖和。
但是我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孤月谨的手。
孤月谨面上的笑意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悲伤,有些不自在地收手,继而捧起了书,眼神闪烁,手掌不自觉的收紧,指尖冰凉。
“我会去问苏桐的。”我相信苏桐,他不会……不会算计我的。
要是他算计我……我就……我就搭伙孤月谨算计死他。
孤月谨垂下了眸子,不再出声。
“那拜托你了。”拜托你快点动身,然后我们去南阳找苏桐。
说完,我打算去找林凤,却在门口处被孤月谨叫住了。
“苏小江!”
我只当做没有听见一样,连停顿都没有停顿,推门走了出去。衣裾飘飘,合门,消失在孤月谨的视线内。
孤月谨第二天去找了孤月长虹。
“你不在府里好生待着,到朕这里来干什么?”孤月长虹算算日子,大概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这些天自己忙于政事,倒是忘记孤月谨这茬了。
“臣弟……来问陛下,什么时候能放臣弟去南阳?”
“你之前不是硬气的很吗?说与朕耗着。朕也知道,你们巫人寿命长,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今日怎么又来求朕了?”孤月长虹稍稍一思索,顿时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佩珠急啊,也是,你们到了南阳就能大婚,这一点倒是朕疏忽了。”
孤月谨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卑微到了泥土里。
佩珠是孤月长虹从宫外捡回来的孩子。
初见她时,她正在和一群乞丐争夺包子,头被砸出了血,但还是狠狠地瞪着那些比她强壮的男人们,活脱脱像一只小狮子。
孤月长虹欣赏她的性子,就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教她武术。后来政事繁忙,他顾不上那个孩子,把她安排在了孤月谨跟前。
一晃眼,当初那个污头垢面的孩子长成大姑娘了,要嫁人了。
还是嫁给孤月谨。
孤月谨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他也算是看着佩珠长大的,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走向了孤月谨,再不回头。
再过些时候,佩珠也要嫁给孤月谨了。孤月长虹眼里晦暗不明,默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孤月谨。良久,他冷哼一声道:“朕倒是很喜欢那个姑娘,不如将她纳进宫来!”
“陛下不可!”
“哦?为何不可?”孤月长虹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走上前去,掐住了他的脖子,眯眼打量着地下跪着的这个人。早年听说孤月谨是世上最风度翩翩的公子,三年受难,倒没有蹉跎了他的容貌。
那个孩子,已经是臣的人了。”
“放肆!”
孤月长虹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一个巴掌就抽了过去,孤月谨闷哼一声,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孤月长虹气极,用了十足的力气,孤月谨脸上瞬间就浮现出来了一道紫红的掌印。
孤月谨抬起了头,嗤笑一声,牙齿上沾有血丝。
脸上即使是有了掌印,但还是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高贵。
“你笑什么?”孤月长虹气红了眼睛,吼叫问道:“你笑什么?!”
“还请陛下流放臣去南阳。”
孤月长虹冷冷地笑了起来,闭眼,吐气,挥手道:“八十大板。”
算了,那个孩子……随她去吧。
嫁给孤月谨也是一个好处路,总比跟着自己,成天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要好。
“谢陛下。”
我等了孤月谨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孤月谨才回来。
准确来说,他是被抬回来的。
只见两个侍卫将不省人事的孤月谨抬了回来,扔到了床榻上。我看到孤月谨不省人事的样子都傻了——好端端的,只是去问一下什么时候出发,再说孤月谨还是孤月长虹的兄弟,怎么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大哥,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家公子啊?”
我跑了上去,抓住了一个侍卫的衣袖。“大哥,我家公子可是犯了什么事了?”
“陛下要打他八十大板!”
我被那位侍卫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我生气啊,当时就爬了起来,跑到前面去就推了那个侍卫一下,侍卫没有防备,差点就被推倒在了地上。“哎,我说你这个姑娘……”
说完就走过来要给我一点颜色看看,我是典型的打完人就跑的怂包,但院子也就那么大,再跑能跑到哪儿去呢?
侍卫就是看出了这一点,追着我就是一顿骂啊,边追边骂。
我跑在前面,余光瞅见了地上的锄头,还是林凤昨儿丢下的。
侍卫见我放慢了速度,忽然弯腰,从地上拿起了锄头,心里顿时有些怕了,不敢再往前追我。
她只是一个姑娘,再怎么凶,大概也只是拿着锄头做做样子。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怕了她一个小姑娘不成?
他以为我在开玩笑的时候,我来真的了。
我没有停顿,冲去弯腰拿起锄头,眸子瞬间变成了猩红色,闪过一丝寒光,面上狰狞,抡圆了胳膊转身,大叫一声,猛地将锄头砸在了侍卫头上。
血花四溅,红的白的全溅了出来,我则是抹了抹脸上的血,眼底闪烁着如毒蛇般的暗意。
林凤悄悄融入了黑暗当中——苏小江,果然不是善茬。
我看着另一个侍卫,冷笑起来。
他吓白了脸,想跑,我却大喝了一声:“林凤——”
林凤不情不愿地站了出来。
“你来善后。”
孤月谨还在昏迷,我无措地看着他,无比愧疚。
“孤月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你去找孤月长虹。我就说他不是一个好东西,当初就他把我弄到了浣衣居里面,叫我洗了一年的衣服,现在又把你打成了这样……我以为你们是兄弟,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对你动手的……我错了,孤月谨,你快些醒来吧,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我一边为孤月谨擦洗着身后的伤口,一边痛哭流涕,哭成了一只花脸猫。
“我在院子里杀了孤月长虹的一只走狗,你不白挨了这些板子了。”我可笑的这么认为,又哭起来。
这一夜,孤月谨发了烧,脸色苍白的不成人样,脉搏微弱,几乎是要死了。
我忽的想起来血契的事情,孤月谨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自己还有命在?
对,对了,血,我的血!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到哪里去弄血呢?我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妈嘞!要死啊!
我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做好了心理建设,我眼睛一闭,举刀就打算砍下去,但最后一秒的时候我还是怂了:我做不到!
太难了!
我怕疼!
恰好这个时候孤月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我大喜,醒了好!醒了的话,你就自己动手吧,似乎让孤月谨咬上一口,没有用刀来放血那么疼。
我这么单纯的想着,把手腕擦干净了,塞到了孤月谨嘴边。
“我的血,你吸吧!”说完,我闭起了眼睛,一副壮士英勇就义的神情。
我没有看到,孤月谨瞬间变的猩红的眼睛。
痛觉迟迟不从手腕处传来,我悄咪咪地睁开了一条缝,几乎不敢去看孤月谨。
大兄弟,还活着吗?是不是又昏啦?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是吓一跳哇!孤月谨眼睛红的都快要滴血了,眼里血红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红眼病在这儿。
“孤月谨?傻啦?咬啊。”我第一次这么自觉地把手伸到了孤月谨的嘴边……但是孤月谨似乎不怎么给我面子啊。
“苏小江……”他今日有些不一样,也是,被打成这鬼样子了,怎么可能跟往常一样嘛。
要不是我叫孤月谨去找孤月长虹,他也不必要遭这个罪。
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孤月谨,我错了。”我鼻子一酸,一滴眼泪就这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孤月谨,你打我吧!这样我心里还能舒服些……要么,你吸我的血吧!从今天开始,我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足了精神,你什么时候想要吸我的血都可以!”
“孤月谨,你快好起来吧。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打了一个嗝,又哭起来。
“你莫要哭了,我原谅你了。”他费力一笑,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孤月长虹那个狗东西忒不是人!
我在心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面色苍白,额上都在冒着冷汗,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是我的错。
我正在出神呢,却被孤月谨一把抓住了手。
要咬了吗?!我被吓得一个机灵,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啊——”我像一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