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到校报到的时候已经天都快黑了，几乎是一路走到学校的。
第一次看到什么是地铁，看到大都市繁花的霓虹灯，闻出空气里的过桥米线的香气。
张亮咽了口口水，问了问价钱。
“十三小碗，十五大碗。”，掌勺的老板煮着热腾腾的米线。鸡肉的香味越发浓郁。张亮坚定地离开了摊位，太贵。
还好怀里还有点窝窝头，继续啃起来。
两只肩膀还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点也不觉得累。
就这样张亮走到了学校，问了问在哪里报到，赶上了缴学费和寝室费，领了钥匙，拿了校园卡就背着铺盖进了新寝室。粉刷一新，有电扇，空调，天蓝色的床，下边是学习的桌椅。
比张亮的家都要敞亮。
把铺盖放在床上，和衣饿着肚子就睡着了，梦里的过桥米线很香，量很足，足足吃了三大碗。
霓虹灯里，强子推着崭新的三轮车，是那种需要加油的三轮车，车后边载着叮当。
跟了大哥九年，到头来就分了十五万，不过十五万强子也知足了。
“明天去上学！”，强子扭头看着叮当。
“我不去。”，叮当固执地说。
“不去也要去，学费都给你交过了”强子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家教授盲文的学校，强子想给叮当多一条出路。
“强子哥，我要跟你一起去卖水果。”
“叮当听话，学会读书写字以后给强子哥记账，强子哥以后要赚大钱的，身边没有一个记账的先生怎么能行？强子哥没文化，别人记账强子哥也不放心。”，强子满脸笑着冲着身后。
“好吧，强子哥，你对我真好。”
“嘿嘿，谁让你是我妹咧！”，强子开着三两轮车，抓紧去采购一些水果。
强子是提前打听好了的。
在火车站几个学生说“这学校的水果真贵！”
“对啊，还不够斤数，凭什么卖这么贵！”
“我上学期就买了三个苹果就是十二块钱。学校的店家真黑！”
精明的强子觉得买卖来了。就想到了卖水果。
“老板，苹果多少钱一斤？“，强子掂量着水果。
这是水果批发市场，“三块。”，老板在太师椅上来回摇动，哄着自家的孩子读故事书。
“我多批发你一点，便宜不？”，强子拿着苹果看了看，红润个子大。
“这是烟台苹果，我一路运费还要不少，不能再低了。”，老板也在打量着强子，强子的脸是触目惊心地一道疤痕，然后又看到了在车上坐着的叮当。
“老板，这是我哥，我们大老远来这里糊口，我还是个瞎子，算是半个废人，拖累了我哥，老板，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兄妹吧。”，叮当在车上听到老板说的话，开口道。
“唉，大家都不容易，但是我这价格就是三块钱一斤，谁来批发都一样。”，老板叹了口气，继续逗着孩子，一边拿扇子打蚊子。
“便宜点，我们以后全部拿你们家的货，其他水果也拿你们家的。”，强子把苹果往摊子里一丢，开始讲价钱。
“最低两块九，不能再便宜了。你不买有其他人买，还有你们这是要批发完在学校倒腾吧？我就说一句，在学校里倒腾是会被学校保安清走的，行不通。”，生意人很精明。
“老板，你怎么知道行不通？”，强子坐在马扎上。
“人家超市也要赚钱，你不看看学校超市一年多少房租，而且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去学校开超市的。”，老板扫了一眼强子。
“我就一辆三轮车，那么多同学，几家超市生意也做不完吧，我就捡一些漏，大鱼大肉留给他们，汤汤水水也够我生活了。”，强子现在只想先走一步算一步。
“哼！要照你这么说我也能去捡一些汤汤水水喽？”，老板哄着孩子。
强子握紧拳头，“我有的是力气，也不怕谁。”，强子认准要去这里赚钱，美好的生活幻想强子不想放弃。
“有力气管什么用？”老板鄙夷地看着强子，“打架么？就你，违反城市治安就把你抓了，你妹妹怎么办？”
“凡事要动点脑子！”，老板训斥着强子。年轻人，火气太盛，做事太横，要不是叮当让老板有点同情，今天老板就不打算搭理强子。
“总要试一试。”，强子是一个执拗的人，敢于反抗的人，这么多年还是认准的道路一定要走完。
“唉！”老板叹了一口气，两只狡猾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如果你真要去学校卖，我看着你们兄妹俩可怜，我给你们的批发价都是半价可以吧。”，老板话语里带着不舍。
强子心里面计算了一下，半价就是一斤苹果一块五，自己就算拉到学校卖三元一斤的批发价也会赚很多钱。瞪着老板看了一会儿“当真？”
“当真，但是必须要去学校卖，卖给学生，要是去其他地方，我就还是按原价批发给你。”
“行，一言为定。”强子伸出手掌。
“哥！”，叮当叫了一声强子，这里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要是学校不让咱就去做其他买卖好了。”
商家都是无利不起早，强子深谙这些，但是自己也是为了赚钱，两人一拍即合，老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和强子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超市的水果渠道当然是其他地方，嫌弃批发市场的水果老板的价钱太高，所以这么大一个市场却把批发老板挤在外边。老板自然是不乐意的，一切可以打击商业对手的手段都要用，即使前期赔钱也要去做，但是苦于没有这么一个机遇。而强子的到来让老板看到了一个机会，就算强子失败了，自己也没损失什么，如果成功了呢？自己又多了一个学生的市场！想想一个学校上万名学生！这个消费群体让老板心动。
搏一搏，或许还有机会呢！
强子开始把水果装车。
强子租了一个在市郊的两室一厅，一月六百，租了一年。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后面，吃着酸酸甜甜的提子，不时地喂强子一颗，叮当说“强子哥，我们明天去哪里卖水果？”
“当然先去那个最好的学校了！”，强子满脸的信心。“你去读书去，别瞎凑热闹。”
路上，一家过桥米线，“大碗十五，小碗十三。”
强子停下车，把看不见的叮当抱下车，走近油腻的小店坐下。“老板，来两大碗过桥米线！”
“好咧！客官。”，老板说着俏皮话。
米线穿着鸡肉，在叮当的口腔里迸发出香气。
这是九年来强子吃得最美的一顿饭，最自由的一顿饭。过桥米线的香气，回味无穷地映着这个城市的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