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集合的时候，厨娘们发现苏沫不知所踪。
“我就知道那身膘不是白白长起来的，”王婆子横眉竖眼道，“这还不是正式奴才呢，就学会不听指挥偷懒耍滑了不是，看我不…”
“王嬷嬷！”
一个硬邦邦的声音从长廊另一头传了来，众人回头一看，立时低呼议论之声群起，好几个厨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个身穿奇装异服，妆容浮夸的姑娘，后边跟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
这恐怕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滑稽景象。
王婆子哎哟一声陪笑道，“四小姐怎么大驾光临了，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仔细沾了油污！”又猛地提高声调对苏沫厉声道，“你这奴才原来在这里偷懒！还不…”
四小姐打断她道，“我正要和你说呢王嬷嬷！”她推了苏沫一把，假意斥责道，“我方才散步看到这奴才鬼鬼祟祟在路边，便问她是哪里做活的，她竟然说自己是大厨房倒潲水的！”
王婆子闻言眼珠一转，讪讪一笑。
四小姐说着啐了一口，“蠢奴才谎也不会撒，她当我不知道大厨房倒潲水的都是小子吗？”
王婆子想说什么，四小姐哪会给她机会，继续道，“我立刻让人查了，原来真是新来的厨娘，只是大厨房各个部花名册都没她，可见这奴才是没人愿要，合该赶出府去！”
苏沫忙假模假样道，“四小姐，不要啊不要啊！”说着冲王婆子翻了个白眼。
“四小姐，其实…”王婆子插嘴道。
“唉，谁让我心慈呢！”四小姐打断她，“经不住这奴才讨饶，便想着给她个机会吧，秦思！”
“哎！”苏沫忙应道。
四小姐冲王婆子笑了笑，“你就去我那小厨房，权当我替王嬷嬷管教你了，还不谢谢王嬷嬷！”
“谢谢王美女！”苏沫冲王婆子鞠了个躬。
王婆子张嘴看着四小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我…我刚才说得好吧，没漏什么吧？”四小姐笑逐颜开地看着苏沫，唇边的白粉掉下来一小块，“看那狗奴才气的，脸都红了！哈哈…”
苏沫捂嘴笑道，“一句没漏，四小姐记性不错，666！”
两人在万众瞩目下从大厨房出来，沿着一条竹径缓步前行。
“你这奴才有点意思！”四小姐看了苏沫一眼，“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苏沫莞尔道，“好说，所以我去小厨房做什么？”
四小姐眨眨眼，思索片刻道，“我那小厨房目前正缺一个倒潲水的…”
…
苏沫成了元府四小姐小厨房的杂务厨娘。
杂务厨娘主要负责的是接应送菜和将潲水送出厨房，交给外厢真正负责处理潲水的男家丁。
在苏沫一再争取之下，四小姐答应她会尽快找人替换她的位置，让她去择菜。
四小姐住在元府最东边，靠近冬园的揽月湖。一进两厢的院子，潮气很重，院子里的植物花草都缺乏打理，长势任性。正中堂屋空荡荡的，摆设稀疏，门庭冷清。小厨房那更是小的可怜，而且根本就没有其他厨娘，主厨就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花枝，此外还有一个做杂活的小丫鬟玲儿。
玲儿看着怯生生的，初次见到苏沫就被吓得小脸发白。
…
“你来元府多久了？”午后难得闲暇，苏沫啃着四小姐赏的蔫苹果，朝小丫鬟搭话。
半边身子晒着太阳的小丫鬟正在打络子，闻言手停顿了一下，小声道，“四年。”
“她一直都化这么奇怪的妆吗？”
小丫鬟没搭腔。
“四小姐的妈是不是出身不好的小妾？”苏沫又问。
小丫鬟干脆背过身去。
苏沫耸耸肩，将苹果核丢到了种了月季的花盆里。
“秦思！”花枝的声音。
苏沫摸摸扁扁的肚子，为了减肥她中午只吃了半碗饭，这一会儿功夫就饿了。
“秦思！秦思？”
“来了来了！”苏沫嘟囔道，“这才休息几分钟呀...”她说着往厨房走去。
“是要倒潲水吗花枝姐姐？”苏沫挑起竹帘。
穿着玫红长裙的花枝眯起了那双丹凤眼，“倒什么潲水啊，刚通知明日府里要宴客，大厨房人手不够，各个小厨房都要拨人帮忙，我们这就派你去了，你这就去报道吧！”
苏沫闻言一愣，“宴客，有什么喜事？”
花枝叹了口气，边向门口走去边答道，“哪是什么喜事，我们那玻璃人儿似的公子病又重了，你麻利点啊！”
...
等苏沫收拾妥当到了大厨房，那里已经忙得天翻地覆了。
大厨房统共十个厨师、三十个厨娘、四十个伙计都是脚不沾地，采购的、送货的、洗菜的还有墩子们，大家井然有序配合默契。
“这到底是要来多少人吃饭啊？”
苏沫一边将手在淘米缸里搅动，一边与旁边洗菜的厨娘搭话。
那厨娘喘了口气，“每次九公子生病，那可都是大阵仗，一水儿的大夫，道士和尚巫祝，每次都要请十几桌，加上专门采办以及煎药的医工，他们都会在府里住上小半个月，又要累死个人了！”
苏沫恍然大悟，忍不住叹了口气。
...
“秦思！秦思在哪？”
王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秦思抬起头，应了一声。
只见王婆子领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衣着讲究的侍女穿过人群朝自己走来了。
苏沫认出这侍女是那晚跟随青衣女子的其中一个。
“你叫秦思？”那侍女侧脸看着她，眼里带着嘲讽的意味，“原来是厨娘啊，那就不奇怪了。”
“你有什么事？”她面无表情。
中年男子却啐道，“无礼！这是大丫鬟绿翘姊姊，什么我啊你啊？给我好好再说一次！”
王婆子也在旁边帮腔，“秦思，见到牛管事和绿翘姑娘要行礼，好好说话！”
“见过绿帽姊姊。”秦思作了个揖。
绿翘挥手示意正要发话的牛管事，冷笑道，“昨晚宵禁，你这奴才私自在园中闲逛不说，还惊扰到了公子，让公子病势加重，这罪责你要怎么担？”
苏沫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听绿翘忽地抬高声调，叱道，“还不给我跪下！”
大厨房立时一静，所有人都望向这边。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苏沫冷笑道，“明明是你们没看好人，如今倒想让我当冤大头？”
“放肆！”牛管事厉声道，吓得一胖的王婆子都打了个颤，“还敢给我狡辩？来人，给我绑了！”
一时便有几个婆子拿了绳子往这边来。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苏沫冷笑一声，捏紧了拳头，冲那几个婆子说，“来啊，尽管上！姐姐今天就叫你知道，锅是铁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