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舒妤有气无力地说:“这样,你满意了?你我之间的问题,为何要牵扯第三个人。他究竟是怎么样得罪你了,要这样苦苦相逼?他是个无比优秀的外科大夫,你究竟是多有混蛋?居然差点废了他的手!这几乎是要毁了他的职业生涯。”
萧子慎苦笑着说:“你还问我?就凭他,是你心尖上的人。你处处维护他,可曾有半分想过我的感受?我给你了你崭新的五年,可却还是抵不过你们的青梅竹马?你的真心,半分都未曾给过我,又试我的真心如草芥一般。如今,你想要我轻易放过他,可能吗?”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会不知道?那好,我来明确告诉你。我要你回来,回到跟这五年一样的日子来。忘了他,把孩子生下来,安安静静地过我们的日子。我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放过容博,也放过容家。”
“没想到一向冷面冷心的萧总,也有服软的时候。你是在求我吗?哈哈,萧子慎,你也有今天。我真是越发看不透你了,你强留一个无心之人有何意义?这样的占有,跟没拿到糖而撒泼打滚的小孩有区别吗?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幼稚。”
“舒妤,你不必激我。我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而已。你回还是不回?”
“这算威胁吗?如果我说‘不’呢?你当如何?拿容家来威胁我?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容家而妥协?当年容家也是隔岸观火的无情无义的一份子,我怎么会放过他们?我该谢谢你,替我收拾了他们。就算容博是我爱的人,但是在爱别人之前,首先要爱自己。还有,我要的东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手。要我放弃,除非我呼吸停止。否则,上至黄泉,下至碧落,虽九死而犹未悔。”
“好好好,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你这般薄凉无情,要是容博知道了,该是个怎样的场景。舒妤,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因为代价太大。我放你走,因为我想看着你亲手毁掉你自己筑的梦。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说完这番话,萧子慎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阿妤,我知道你气我,烦我,恨我,什么都好。但是求你,求你别恼这孩子好吗?”
舒妤怔住。一向自视甚高的萧子慎,从未低过头,哪怕在是和他父亲对弈中。他都永远都是自信满满,从未露出半分怯意。那时,舒妤以为这只是富家子弟自幼练出的气场罢了,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后来在他母亲离开的那夜,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不修边幅的他,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舒妤那时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周围的环境因为他的缘故,似乎有了来自地狱深处的寒凉。突然,她听到了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这是三天以来他第一次说话,他将那些陈年往事缓缓道来,语气中不悲不喜,仿佛只是个局外人一般,冷静地讲着个老故事。原来他也曾是个热血少年,也曾幻想过一个清明世界,也曾被现实无情击败,也曾心灰意冷。只是,他学会了狡猾,学会了隐藏,学会了不再诉说。说罢,舒妤抬头望向他,他的双眼通红,不知是因为熬夜的疲惫还是因为陈年往事中的伤痛。
自那以后,舒妤再未见过那般脆弱的萧子慎,也再也没有看透过萧子慎。可今天,他居然用了个“求”,这是他久违的软弱。想来,他真的是分外疼惜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你走吧!容博在楼下。”舒妤有些讶异,但是她明白,这也是他最后的让步。趁他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的时候,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舒妤拿起沙发上的挎包,一把夺走了握在萧子慎手里的手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萧子慎一人,独享着满室冷清。
萧子慎踱步到阳台,透过薄薄的纱窗。看见舒妤欢愉地投进容博怀里,随后两个人牵手离去。她没有留恋,连头没有回一下,哪怕只是一丝丝的犹疑。她对他是不信任的,至始至终,他萧子慎对于舒妤来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而已。渐渐,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下意识去抓,最终连个模糊的影像都触及不到。萧子慎怎么会不恨?明明是他,把人生中最落魄的舒妤从泥沼中拉出,一步一步带她回到正常的生活。五年,整整五年的光景,一直在她身旁陪伴,才有了今天这般光彩照人的舒妤。凭什么,他容博就可以坐享其成,肆意享受他的成果?
舒妤一路狂奔,连电梯都没有坐。她害怕,她从来没有那么怕过。只要那么一瞬间,她一想到有可能永远失去容博,失去和幸福相伴的日子。她浑身上下便会不由自主地寒冷,因为有了光,就无法再直面黑暗的日子。光的亮度和温暖,照耀着她,给予她力量。只要一想到这里,她仿佛有了新的动力,立即加快脚步,一口气从二十五楼奔下。即使她越来越觉得呼吸急促到让她的气管以及身体异常难受,她也不愿停下。此刻的舒妤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容博,立刻马上。
其实这样的场景对于舒妤来说并无陌生,她在梦境里常常被人追赶,每次都会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她也曾看过几年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给她的诊断是PTSD,即创伤后心理障碍。那几年里,她按时吃药和看医生,情况似乎得到了缓解。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努力装一个正常人。现在的她,似乎回到了那时,是一种濒临溺水的无助感。
刚推开密码的门的刹那,舒妤便看见,一个衣着简单的男子站在银杏树下。从容不迫地望着远方。舒妤想都没有想就奔向他,冲进他的怀里,也是终于明白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舒妤气喘吁吁地说:“似之,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容博再度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想来这一天,她大约也受了不少苦,只能搂紧她,给予她足够的温暖。虽然容博不确定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已经由她的眼神里,感受到她的悲伤和无助,那不可言喻的悲伤,只得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