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静下心,慢慢开始吃这些东西。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尝到桌上摆着这些东西的味道,是熟悉的味道,并不是那些大饭店的味道,而真真正正来自于市井的味道,很是地道。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这些味道,山珍海味,鱼翅爆肚,对她而言,都是一般味道。所以那时,经常有人笑话她,不知享乐。后来,这些人,皆是树倒猢狲散。想想自己也是挺悲哀的,连人生一挚友都没有,真是枉度青春了。
舒妤每样都尝了点,很快就饱了,渐渐困意袭来,几个哈欠过后,萧子慎把吃的都收拾起来了,端到外面去。再一次醒来,是被略带愠怒的语气所吵醒了,电话里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萧子慎的声音,原来他一直都没走,一直待在了病房里。记忆中他,是异常忙碌的。刚结婚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出差,天天开会。偶尔休息下来,也要在继续看报告,做决策,仿佛整个萧氏似乎是离不开他的。即使是自己母亲病重,他也只去过寥寥数次,多数情况还是舒妤去医院探望。如今的自己看上去竟然比他一手打下的商业帝国还要重要。
电话的那头,不知是谁,似乎将萧子慎的所有脾气都引了出来,“我告诉你,Selina,我花钱不是来养一个废物的。你的工资比北上广深任何地方的应届大学生的正常工资高出百分之三十。这意味着你的职位随时都可以被替代,甚至是比你价格更加便宜的普通大学生。所以你别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做。如果还是这个鬼样子,你自己递辞呈上来。我相信以这样的工资分分钟可以找到替代你的人。”说完,萧子慎就自顾自挂了电话。这才是萧子慎一贯的雷厉风行,做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职业场上也不曾有过任何心疼手软。萧子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音量可能有些大了。所以他快步踱进内室,看看舒妤,果然还是醒了。
萧子慎柔声问道:“醒了?起来坐一会吧。订的饭一会就能来。明天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提前给你订好。”
“没关系,我都可以。你不忙嘛?不用回公司吗?你要是忙的话,就回去吧。这里也有护工阿姨在,不会怎么样的。”
“我看你吃完中饭再回去,晚上晚点过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阿姨说,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算了,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吃外面的饭菜了,张妈会做好饭菜送过来。你跟张妈说好想吃什么,她也好提前准备好。再说张妈也一向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我很放心的。”
中午是星级饭店的订餐,精致无比,毫无可以挑剔的地方。如萧子慎所说,吃完饭,他就回公司了。
下午的时候,也许是睡饱了,竟然没有一丝困意。她便让家里的阿姨,带了点书过来。阿姨随意在书架上抽了几本,又带着熬了许久汤一同前来。张妈,是在萧家最久的老人了。对于萧家每个人的口味都了如指掌,连这个新进的媳妇儿——舒妤也一样。张妈几乎是看着萧子慎长大的,在萧子慎被逐出萧家的时候,最初也是靠着张妈的接济。所以,对于萧子慎来说,张妈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张妈轻轻倒出汤,放在瓷碗里让慢慢凉下来。然后,坐在舒妤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息道:“少奶奶,几天不见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身子要赶紧补起来咯。不然,生孩子怎么能吃得消呦。”
舒妤知道,张妈所做的一切都是好心,她并不知道她和萧子慎之前的关系,以为只是寻常夫妻的吵架罢了。仔细想想,也是。离开了容博,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呢?萧子慎这个选择至少不坏吧。当初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就会安安心心生下这个孩子。不然受苦的大抵还是自己吧。她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与萧子慎抗衡的筹码了,她已经见识到萧子慎的手段。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再次忤逆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傍晚时分,萧子慎如约而至,没有过多的言语,安静地坐下。又怕是惹起她的不悦,并没有在她身边坐下,随后开始小心翼翼地问了她吃了没有。想了想,舒妤还是开口说了:“我想回家,可以吗?”
萧子慎先是一愣,半晌回神后说,“好,我们一起回家。”舒妤以为萧子慎会带她回市中心的那套房子。结果是回到了以前的房子里。房子装修好了,和以前的风格截然相反。以前的是冷冽毫无人气的黑白色调,如今却是温暖的欧式田园风。她不知道萧子慎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大学时代的设计想法,和大一时候自己构造的蓝图一模一样。至少她觉得以萧子慎的脾性,应该是不会喜欢少女才喜欢的风格的。对此,她有些目瞪口呆,久久站在玄关的地方,没有往前走一步。萧子慎望着她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又问:“你不喜欢?”萧子慎其实并不确定她会不会喜欢这个风格,这毕竟是她大学时代喜欢的东西了。时过境迁,她也已经变了许多。
“不,不是。只是有些惊讶。”舒妤收起了自己的无限疑问,也收住了自己的情绪。
“那就好,你早点睡吧!”
萧子慎并没有发现舒妤情绪中的不对劲。说完,萧子慎像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书房里。她知道,萧子慎很忙很忙,本来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也许他应该在飞机上,也许他应该在开会,也许他应该在和客户应酬,总之,现在的他真的很奇怪。舒妤发现自己也开始变得很奇怪,开始在意眼前的这个男人,甚至愿意花心思去想他的不寻常。
两人都在这段能够看到终点的感情里,悄然发生变化。
大一的时候,学校做了一期设计大赛,主题是关于未来的家。舒妤是自小学国画出身,因着有绘画基础,所以被舍友拉上一起去参赛了,只因奖金很是丰厚,所以她室友们都蠢蠢欲动着。那时的舒妤并不在意那奖金的,于她头奖的金额也不过是一个礼拜的生活费罢了。而既然是舍友想要,她就帮忙就好了,就是那么的义不容辞。那时的她深受文学院的金庸先生影响,满身侠义之气,最爱之事便是行侠仗义,所以她便成了专业里有名的活**。
当时的她很是喜欢荷兰的大片大片的郁金香田,那般浓郁的颜色和背景里必定会出现的风车照相辉映。晚风拂过脸颊,花香扑鼻而来,那是一种别样的安静平和的生活,这才是她心驰神往的,所以她最后就把主题定成了欧式田园风。她期待着,盼望着,有一天那会是她真正的家,和他在一起的家。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因为这幅作品,她拿了全校的一等奖。她的作品也在长廊里展览了一个多月。无巧不成书,彼时的萧子慎刚刚因为受到了舒妤的帮助,所以对于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都是无比关心,他并不懂得什么艺术,安静地站在这幅画前端详了多久,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希望,这也许同时也意味着他的新生。
即便时隔数年,他的脑中对于那副画的记忆仍是那么清晰。有些人事物,真的是不可言说。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能遇见才是最大的幸运,这也是那么多年纠缠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