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太过明显,撷芳也不愿再追究下去了。
船已靠岸,在柳树边,玲珑等候多时。
郑燮瑜道:“对不起。”
撷芳道:“她在那边等着,去吧!”
玲珑满怀期待欢喜,这一天她已经等得太久了:“听闻你喜欢下棋,我那正好有几本棋谱,给你看看吧!”
郑燮瑜道:“多谢公主!”
假山那有人在说话,还带着哭腔,正是刚刚借故离开的明珠:“完颜王子,我,我真的喜欢你。可是母妃她逼我不许和皇姐抢。自小只要她看上的东西,我们所有人都要让着。”
完颜辕道:“公主别哭,这要是被人看到可是要误会的。如今此事,皇上已经准许,金口玉言,不能更改的。”
明珠抽噎道:“那……那你……是不是……因为他们才选择皇姐的。从我……第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偷偷打听你的喜好,在你可能经过的任何地方等着。我愿意等你……”
完颜辕道:“公主,此事已成定局……”
明珠憋着哭了起来,靠在他的肩上:“完颜辕,我……我真的喜欢你!”
越是压抑,越是滋生,就像暗处生长的藤蔓,等发觉时已经长满了整个心脏。
完颜辕只好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公主……”
撷芳苦笑,窥探别人没什么兴趣,绕道走了,这样的场景看多了,也影响心情。
有些事如果从来不说,就会牢牢地锁在心里,再不见天日,若是说了,就仿佛打仗时的鼓,一敲便要全力进攻。
在撷芳道的身后多了一双眼睛,哀怨,嫉妒,羡慕,模仿学习一个人,更容易失去自我,可是失了心的人,眼也会跟着盲了,耳朵也失了聪,世界是纯粹的。
这样的日子无所谓好或者坏,撷芳依然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什么事都失了兴趣。
烛火明灭之间,纱帐已经围好,彩云进来给撷芳揉揉肩颈:“如今皇上的意思便是同意了完颜辕王子的求娶,公主可是因此失落?”
撷芳撩起耳边的碎发:“如今这些都尘埃落定,有什么好失落的。”
彩云道:“可我看公主没精打采的,就像秋霜后的草。”
撷芳道:“皇后说让我挑些陪嫁,邺国那么远,我再没机会回来,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到邺国,你若留在此地,我也会给你找个好归宿。”
彩云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撷芳抓住她的手:“谢谢,这些年多亏你了。”
彩云低头道:“公主,在宫里有个好主子比什么都强。我看这几你眼下乌青,想是没有睡好,晚上用些安神香吧!”
还有几日完颜辕便要回国,想来自己也不得清闲,点了安神香便睡得安心多了。
许是夏日渐热,半睡半醒间总觉得有人看着,可又醒不来,还有人说,别走。早上起来也是昏沉沉的,召了太医,也说是天热,暑气重,身体虚,开了副方子。
这些话都听腻了,又去芳菲院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袁骐槃和白芷日日都来,一起吃个午饭。
长公主要嫁去邺国的消息早就传来了,若是不来,许是再也见不到了。说些笑话,市井故事,逗得撷芳捧腹大笑。
白芷坐在那冲茶,有袁骐槃在,好茶自然少不了:“喝完茶就到卯时,日头也小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听初七说,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门了,这样下去只怕要闷坏了。”
撷芳侧躺在躺椅上:“御医说我得静养。”
白芷笑道:“再静养下去,我怕完颜辕想接你去邺国你都水土不服。”
袁骐槃带着一盒首饰来,风风火火的:“你们来看看,这是宝苓斋的新品,你们快去戴上,一会带你们去玩!”
撷芳白芷都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上品,银色叶子根根分立如雀屏分布,珍珠缠绕在根部,一对饱满的珍珠耳坠,素色的锦衣绣着银杏叶,长长的裙摆行动中若流水而动。白芷选了这一套,素雅娴静。
水蓝色的丁香绣纹长裙,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衬得灵动,一件淡蓝色的披肩,更显娇弱。六支玉簪花插入朝云近杏髻中,耳上坠着莲花花瓣长流苏,淡点红唇,与白芷立于一处,惹得行人注目。
马车一路出去了,撷芳没去过,不知道何处,白芷拿出一张狐狸面具,一人一个,戴上更是奇异,这样美丽的女子却不能看到容颜,实在让人心痒痒。
那四方的广场上游人无数,簇拥在一起,中心是一位异邦女子在跳舞,细腰如水蛇一样扭动,露出紧实光洁的皮肤,跳的不是舞,是欲望。
白芷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撷芳道:“卖艺求生吗?”
白芷道:“是,也不是。拮据之人求财,风雅之事求名,敢不敢和我一起跳个舞,看看是那个胡姬厉害还是我们厉害!”
撷芳犹豫道:“可我,你也知道我这能力有限。”
白芷道:“怕什么,他们又不认得你!”
袁骐槃拿出一只锦袋:“我帮你们收钱哈!”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白芷带头,拉着撷芳到了中心,高声道:“我们姐妹二人献舞,还请诸位观赏!”
白芷轻轻拍了拍手,拉着撷芳转了起来:“还记得我教你的前后脚踏三次转圈吗?”
撷芳点点头:“记得!”
白芷道:“你那么跳,其他的交给我!”
一个白色的身影,一个蓝色的身影,若花间蝴蝶翩翩起舞,白色的灵动如水中红鱼,空中鸿鹄,蓝色的高雅如静水莲花。那围着胡姬的人纷纷涌向这边,袁骐槃不自觉拿出一只笛子,吹奏起来,迎合这随心而动之舞。白芷此刻心中是满足的,没想到期待多年的事居然这样就发生了,不相认也无妨,已经是挚友了。
到了撷芳心思便飞一个人的身边,只愿举杯忘愁,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一年轻和尚,衣裳褴褛,腰间还挂着葫芦,脚上的鞋子已经露出脚趾,但一脸享受,纵声吟唱:“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不知身体作何姿势,眼中只能看见天边的那一弯新月,待低声渐止,才发觉已经结束了。众人鼓掌喝彩,广场上那个胡姬已经不见踪影了,白芷和撷芳对视一笑,鞠躬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