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师妹，请留步。”
秦婧回头一看。她身畔跟着的刚刚及腰高的小牛犊也同步回头。两个就连歪头的角度都几乎一模一样，又都大眼好奇，神态迷惑，看上去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萌感。
“呀，”秦婧笑呵呵的道：“原来是杜师姐，和廖师姐。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来寒舍干嘛啊？”
杜诗不由得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秦婧后面不远处正是她口中的“寒舍”——一座独门独院的小小院落。
山中本来就没有多少空地，玉剑门大多的屋舍都是依着山壁，修筑成一层一层的楼阁。虽然景致甚是错落，可活动的空间却小。就连掌门亲传的几位师兄，都只是房间稍大一点，以示不同而已。整个宗门，平辈弟子当中，除了师父师娘的亲生女儿柳惜情，就唯独她秦婧能得分到一座独门小院。虽然说院子很小，但她想在当中养鸟养牛，却不用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只需跟她自己师父报备一声便得。这种自由自在，恰恰是旁人最为眼热的。
杜诗强压下撇起的嘴角，将视线从院子那可爱的篱笆门上拉了回来。大概自己真的是太羡慕了，以至于连人家一道门都觉得是那么的有意境！
杜诗亲切的对秦婧一笑，道：“师妹，师姐来找你，可是有事相求，你可一定要帮师姐这一次。”
“哦？”
秦婧似笑非笑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在杜诗和廖珍二女脸上瞄来瞄去。直看得二女心头发毛、脸上笑容越来越不自在。她才笑吟吟的接茬：“还让师姐们特意前来，可见事情不是小事吧？但不知道掌门知否……”
“师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知会掌门。”杜诗连忙打断她话，道：“其实是今天白日里，巡山的王师弟在途中不慎摔伤了。唉，你也知道，如今为了接待睿王殿下，门里人手本就不够了，王师弟这一受伤，一时也找不到人顶替他巡逻之职。这种事情，哪里就用得着惊动师父了？……师姐想来想去，也就师妹你平日最得空。便想着，明日拜托师妹替王师弟去巡视一回就好。不知师妹可愿为宗门出这一份力呢？”
“啊？巡山呀？……”秦婧腼腆的背起手，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伸着脚尖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杜诗忙道：“既是如此……”
“可我明天早上还要做早课呀。”秦婧恰恰抢在她开口一锤定音之前，道。
杜诗噎了一噎。只好顺着她话头规劝：“师妹，早课过后再去巡逻，也是一样。”
“这……”秦婧为难道：“师姐，这早课过后，可就很晚了啊。你知道，如今睿王殿下在门里，安全问题实为重要。这万一有什么不轨之徒要潜上山来对殿下不利的话，就这工夫，可能十个睿王都能被咔擦了。”
杜诗：“……”
你能不能想睿王殿下点好？
一旁的廖珍立不住了，张口斥道：“让你去巡个逻怎么了，你吃宗门的，住宗门的，成天瞎事不干，到处霍霍，人家都忙疯了，你还在玩。秦婧，你就不思为宗门做点贡献么？”
秦婧眼眶一红，委屈道：“谁瞎事不干了？谁到处霍霍了？我……我这不得好好招待着睿王殿下么？要不你来？”
廖珍眼睛当场一亮。招待睿王殿下，近身服侍，那是何等殊荣。她秦婧不就仗着和封公子、和柳师姐相熟，才这么好运气么？……
但终究还有点理智，知道秦婧这是气话，压根就不可能的。当即白眼一翻，冷声道：“招待殿下，自然有大师兄，有封公子，有柳师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不要脸硬往上贴。你以为我是你么。”
秦婧身子一抖，怒道：“杜师姐！你看她说我……”
杜诗道：“师父的确说了，让大师兄负责接待殿下。”
言下之意，谁也没吩咐你，你这确实是不要脸，确实是往上贴。
秦婧不甘的捂脸。瘦削的肩膀在清冷的晚风之中显得格外单薄、格外可怜。直过了半晌，似乎终于认识到，再也不会有人替己辩白了。她才委委屈屈，伤伤心心的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好吧。明天我会去的……”
杜、廖二女忍不住得意，交换了一个神色。
本意只是叫她入山，没想到言谈之中还不小心顺带的打压了她一局。这可简直是意外之喜。
二女大出了一口胸中长久郁积的怨气，心满意足而去。
待她们走远，不远处的山石背后才迟疑的转出一个人来，轻轻叫道：“秦姑娘……”
秦婧小脸还埋在手中。听到这个声音，肩膀不由得抖动得更厉害了几分。
裴五见状，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前来。
近看小小的人儿更加孤立无援了。细削的肩膀缩着，就好像一只迷途的小动物。她没有发出呜咽声，可是浑身颤抖，悲伤和气愤之态显露了十足。
裴五下意识的伸出手，却又顾忌人家女孩子清誉，不敢随随便便的碰触安抚，一时间满颗心里禁不住又是怜惜，又是恼恨：那两个女子都什么人啊，秦姑娘如此一个天真稚弱、纯洁无辜的小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们，非要如此刻薄欺辱于她？
此事，他倒要与柳掌门夫妻俩好生说道说道才行！
“秦姑娘，本王……在下不是有意偷听。但你这两位师姐，委实是不怀好意。你，你还是远着她们点吧。”
秦.天真稚弱.纯洁无辜.婧从掌心中抬起头来，微红的眼角兀自挂着两颗晶莹的眼泪，却表情淡淡，显是还强压着心中的难过。语声清冷，道：“多谢殿下规劝，我会听的。现下已不早了，殿下舟车劳顿，还请早些安歇则个。”
“……”
裴五心中苦笑摇头。他深深的感觉，是那两个女人恶意的言语，让这个小姑娘对己是刻意地生疏远离起来。
着实可恶！可恨！
眼见着小姑娘搂着牛颈，深一步、浅一步的转身蹒跚走向篱门。裴五只觉胸中一股说痛不痛，说刺不刺的难受劲狠狠憋着，想发也发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