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杖之人赶忙又是一下猛击，秦慕枫仰起了头，脖颈间青筋暴露，双眼泛着红丝，待喘匀了气，才又看向李伟杰，绷了声音说：“阴险小人，不得好死！”
李伟杰蓦然变色：“再打！”
秦慕枫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腿脚几乎麻木，那执杖之人一直击打同一个地方，他想，自己那条腿怕是废了。
李伟杰皮笑肉不笑：“秦大少，都是你这条爱走动的腿惹的祸，不然秦家今儿还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你说，本大人帮你废了这条腿，断了秦家的祸害根源，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
秦慕枫喘着气，李伟杰面含微笑轻柔地说：“再打。”
“住手！”
大门猛地被推开，木灵语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一身素衣，头戴银钗，脸颊微红显然是刚刚疾跑所致，却双眼亮地惊人，眸中寒光迸射。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俯躺在长凳上的男子腿脚不渗着鲜血，身躯浅浅颤抖。他微微偏过头的额上渗着细密的汗，强撑着手努力要望她。她视线里，他的胸口起伏地厉害，颀长的身子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
她的步子一顿，忽然不敢走上前去。她怕自己一碰他，这个人就那么没了呼吸。就好像杉哥哥去的时候那样，静静的，胸口的起伏和缓了下来，就再也不会出现那迷人的弧形。
“哟，秦二少奶奶，稀客啊。”李伟杰似笑非笑：“怎么，看到旧情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疼了？”
木灵语没有答他的话，只轻轻挪动了步子走到他的腿前蹲下，拿手稍稍一碰，他“咝”了一声，她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条腿怕是废了呢。”李伟杰笑得开心：“不过秦二少奶奶，你要感谢我，帮你灭了这祸事的源头，以后没了这条腿，秦大少想去哪儿都不太便利了，也就不会跑到西边儿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你为什么还不缝上你的嘴……”
木灵语喃喃一句，李伟杰疑惑地问：“什么？”
“我说，为什么你还不缝上你的嘴。”木灵语站起身直视着他，眸中憎恶的光看得人心惊：“如果要说祸事的源头，你不觉得你的嘴就是吗？你大可以缝上你的嘴，再拿个套子套了你的脑袋，甚至是你的那双批公文的手。”
李伟杰暴怒，厉喝道：“木灵语！”
“或者你可以拿刀划了你那张让人看着就想作呕的脸，也可以绝了祸事的源头。”
李伟杰怒喝一声奔了下来直站到她面前，扬起手要打她，秦慕枫费力地去扯她的裙摆，却因为身体的不平衡而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一记闷哼。木灵语忙去扶他，蹲下的瞬间李伟杰的巴掌便扇了过来，木灵语幸运地躲过一劫。
“李伟杰，你在做什么？”
李伟杰正打算将木灵语拉起来，却忽闻慕容清冰冷地问话。昨日那记耳光他还记忆犹新，自然不敢嬉笑敷衍，又想到这秦慕枫方才还和主子杠上，便壮了壮胆子答道：“这秦大少对主子您出言不逊，我……我就适当地教训了一下……”
“那你方才是要打谁？”
李伟杰心里一转立马答道：“秦二少奶奶说话着实难听，我……我是气怒攻心了。”说着转向木灵语自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秦二少奶奶还请息怒，小的给您赔罪，赔罪……”
“狗可以乱吠，请不要对着我，说不定我下一刻就真的吐了。”
木灵语冷冷地看着李伟杰，眼里的寒冷和恨意竟激地这个酷吏手脚一抖，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低下了头。
“语儿……”
“王爷请称呼我为，秦二少奶奶。”
木灵语扶起了秦慕枫，动作轻柔克制，可看向慕容清的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恨意。慕容清冷了双颊，吩咐道：“闲杂人等都出去，本王和秦二少奶奶叙叙旧。”
李伟杰赶紧狗腿地哄了人出去，这回倒是学乖了，自己也出去关上了门。
慕容清撩袍坐下，双手放在扶把上：“你到底是来了。”
“王爷有令，我敢不来吗？”她正在给陪赳赳吃饭，忽然就收到了他的信。陡然间，她才想起当时在代郡木屋里，他说“你莫忘了，还有个你在乎的人的命，我等着取”的话，而恰好下人来请示，老爷和大少爷去了衙门，午膳是否等着他们回来用。她当即跳了起来，顾不得其他便直奔衙门，然后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这间房屋，看到了令她心碎的一幕。
“慕容清，你办到了。”
木灵语轻轻抚着秦慕枫坐到了长凳上，突然弯曲的腿让秦慕枫闷呼一声，扯得她的心也跟着泛痛，积蓄已久的泪便夺眶而出。
她放开扶着他的手臂正要抽身，却被秦慕枫拉住了。胳膊上的手青筋突起，指骨凸出，那么有力地箍着她，剧痛似乎是让他说不出话来，望着她的眼睛却是盛满了哀求。
“慕枫，别任性，有的时候，自尊真的是一样很昂贵的东西。”
她拨开他的手，流着泪上前两步跪倒，秦慕枫的身子随之一扑，倒在了长凳上。
“你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要我哭着，跪下，求你。我以为你早就忘了，甚至当我就是一个过眼云烟，就那么放过了，却没想到你记这句话记了那么多年。”木灵语静静流泪，轻声诉说：“我固守我的坚持和原则，却给我的亲人带来了无法估量的痛苦。你成功了，我现在，哭着，跪下，求你了。求你，放秦家一条生路。”
慕容清没有开口，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只是那么看着她，心里不知应该是什么感觉。他应该欣喜的，盼了那么多年，梦中做了那么多次的梦境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得偿所愿，为什么还不笑？这个女人终于低下了她那自以为高贵的头颅，她的身体已经向他俯首称臣，可是他只觉得沉重，只觉得悲哀。因为他忽然明白，他不可能真的看到她哭着跪下求他。因为她的灵魂始终是高昂着头，从不臣服于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