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慕栖特例去了一趟厨房，给慕衡准备了一份夜宵。
“叩叩。”
慕栖轻轻敲了敲门，这个时辰慕衡一般都是在书房里。
“进来。”慕衡沉稳的声音传来，慕栖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阿栖来了。”慕衡抬头看了慕栖一眼，便又继续专注桌案上的那副雪梅图。
慕栖将食盒放在一旁，她知道自己父亲作画时的习惯，不喜旁人打扰，于是她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幅雪梅图已是画了有些日子了，现在已到最后的收尾阶段，不消多时便能大功告成。
慕衡作画时很专注，认真思考着用墨的浓淡、颜色的搭配和意境的营造，已到最后关头，他更是屏气凝神，连一旁的蜡烛都快要燃尽了都没有察觉。
慕栖悄声走到一旁，从小屉里取出蜡烛，默不作声的在烛台上点燃。
待到那根新烛燃了一半时，慕衡终于长吁一口气，缓缓将笔放在了青玉笔枕上。
“阿栖你来看看，这雪梅图作的如何？”慕衡抬手捋了捋本不存在的胡须，招手让慕栖过来看看，语气中颇有几分自得。
慕栖含笑凑到跟前，这一副工笔雪梅图用色考究、笔法细腻、线条生动，迎雪绽放的朵朵梅花有种云雾弥漫、时隐时现的美感，看来父亲在作画时心情不错。
“看到爹爹所作的这幅雪梅图，女儿好像又回到了下雪时栖园中梅花竞相绽放的美景之中，引人入胜，美轮美奂。”慕栖认真的点评一番。
慕衡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枉他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也许是爹爹作这幅画耗时太长了的缘故，一个人的心境在这个期间也会产生一些差别，所以这幅雪梅图在节奏上稍欠流畅。”慕栖微微偏头，然后接着说道。
“阿栖说的是，原本是下雪时看到梅花林里的美景突然想作画一幅，然而却总是有这事那事，闲暇难寻，这才耽搁至今才完成，马上就到四月了，这画也不再应景。”慕衡轻叹一声，有些惋惜，他是个万分执拗的性子，一旦动笔了就不想半途而废，因此就算后来心境变了兴致稍减他也坚持把这幅画完成了，没想到女儿如此敏锐心细，连他作画时的心境变化都能看出来了，这样的发现让慕衡适才因为这幅画存在瑕疵带来的遗憾被逐渐驱散。
“但就算是这样，这也是一幅难得的佳作，是女儿太过挑剔了，爹爹可千万不要为此介怀，不然女儿非要做个画框子将这幅画裱起来以表心志了。”慕栖唤人进来给慕衡净手，一边笑盈盈的说道。
慕衡适才的遗憾本就被驱散了不少，经慕栖这么一说更是心情大好。
见慕衡净了手，慕栖便打开食盒，桂圆莲子羹还热着，只是这藕粉桂花糖糕就不必拿出来了，时辰有些晚了，不消多时就该睡觉了，用了这甜食容易积食。
慕衡端起碗来，颇有兴致的吃了半碗。
“爹爹，今日女儿去外祖家，外祖听说了女儿院子里的丫鬟一事，于是便送给了女儿一个丫鬟，女儿便带回来了。”见慕衡放下碗，慕栖将碗收进食盒里，一边说道。
“恩，改日我会去你外祖家道谢一番，你外祖家都是真心疼惜你，你要记在心里才是。”慕衡擦了擦嘴，颔首道。
“爹爹说的是，女儿都记住了，只是若是爹爹要去外祖家的时候一定要将女儿和姐姐一并带上才好。”
“恩，到时候带上你们。”
“今日女儿在外祖府中还见到了大表哥和二表哥在凌云山习武时结识的两个好友，他们二人皆是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家世显赫之辈，我问表哥他们二人的是何身份，表哥竟然不知，爹爹您知道大周姓周的大家族吗？”想来她父亲也是在朝中为官多年，也结识了不少人，若是周氏兄弟是大周的名门望族子弟，想必父亲也能知晓一二。
“姓周的？”慕衡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京城是没有的，至于别的地州我所知道的也并未姓周的大家族，小门户或者新兴家族我就不知晓了。”
周氏兄弟不可能是什么小门户或者新兴家族，他们二人举手投足皆是不凡，想来家族肯定底蕴十足，听父亲如此说来，慕栖对周氏兄弟愈发好奇了，哦，是周氏兄妹才对。算了，周氏兄妹问不出来，那她便问个别的。
“爹爹，那您知道墨清岚吗？”
“墨家的......”慕衡狐疑的看了一眼慕栖，“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偶然听到谢家小姐提了一次，说他长得很是好看，我便想问问您。”慕栖老实回道。
谢家小姐？老谢那个女儿可是个有趣的，她老爹经常和慕衡说一些她女儿的搞笑事迹，他总是冷静的听完，然后淡淡的回一句“不端庄”，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大女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黏着他了，小女儿向来内向，一天到晚也不会和他说几句话，他觉得自己有些像“孤寡老人”，不过现在好了，阿栖越来越懂事了，话也比以前多多了，他再也不用羡慕老谢有个活泼还黏他黏的紧的女儿了！
“墨家也是这两年才在京城兴盛起来的，很是富硕，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京城的墨家是墨清岚和一个管家持家，其余的人都在墨家的本家靖阳城，墨清岚的父亲墨芳娶了靖阳城富甲一方华家的女儿华兰，据说华兰是倾国倾城之姿，虽然我没见过墨清岚，但谢家丫头说的应该不假。”慕衡将听来的一些话语拼凑起来讲给慕栖听。
慕栖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又问道：“墨清岚的父亲是和人物，怎么会娶了华家的女儿？”
“墨芳是何人物我不曾听说，但是他极擅经商，短短十余年墨家就在靖阳城如猛兽崛起，华家老太爷甚至有了将华家交与墨芳协理的意思，墨芳的能力可见一斑啊。”
“这么厉害。”慕栖喃喃道。上一世她逃亡时曾经被墨家的家丁抓去了墨府，说看她长相清秀，不如在府里学些唱戏之艺，好给主子解闷，然后一个女人拿着烫的红透了的铁片在她的脖颈后方烫了一个烙印，滋滋的烤肉声和肉被烤焦的味道，那种皮肉被烧伤烫熟的感觉让她永生难忘。
不过她当时也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在外面不是饿死就是被安平伯府的人抓住还是死，在墨府好歹还能填饱肚子，所以她就老实在墨府待了一段日子。她发现墨府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少女，有的和她一样要学唱戏，有的则是去学了别的。后来她念及慕澜，便想尽了办法，最后藏在了墨府的泔水桶里才逃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