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虽是不言,殿内在玄无君一声话下静了下来,却不过只是毫秒之间,任谁也不敢相信。
寒渊神色倨傲,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凝视众神,手轻轻按在雕刻着龙纹石云纹的柱上,指尖细细研磨像是没听见那片刻的吵杂与喧嚣,只知自己说了话,说的不过是心中所知。至于这话是何话,究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他是管不住,管不了,并不在意的。
如他这样的人,又会在意什么呢?
我心中微微一顿,忽地想起他那些缠绵情意的话,他钟许我,所有的情意的纠绕,又觉时有时无的视线在身上灼烤的我实在难受,耳根略略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红。
突听地一声苍老喑哑的声音,元曲真君赫然震袖,激起一片风意,耿声道:“宸帝一派胡言······”他因是上了年纪,在神族有着一定威望,又因他是上古少有存活至今的神,所以出口的话格外有分量,“老臣也从未听闻适才宸帝所说的话,岂知宸帝这样妄下断言,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寒渊微微抬眼,用着眼角的余光看向他,“哼”一声轻呵,似那样不经意与漠视,全然不讲元曲真君放在心上。叫人着实看着不爽,毕竟若论年岁,元曲真君怎样也比他看着大上不上,又是上古活至今日的神,身份非同一般,自是有着一定的尊贵。
大殿之上,诸神面前,当着上清的面,他就这样冷冷一声‘哼’带着轻视与默然,引起诸多人心头不快。
子明星君从后方,穿过重重人海,躬着身子手扣在前方,很是尊敬站在中央,道:“元曲星君寿命无疆,见证上古之变,依臣所见,宸帝还年轻的很,莫约与臣般大小,未必对上古之事知晓的特别清楚。多半是从什么杂学,杂物,或者一些蓄意讨好,不怀好意之人处听得,许是受了蒙蔽也未可知。”
子明星君这番话倒是说的进退有礼。既给了元曲真君面子,又叫寒渊不落下颜。
寒渊站在上方,束手而立,看着他。琥珀色眸中也叫人看不出什么,嘴角沁着一丝,听见众神芸芸中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杵他道:“这样的荒诞的言论,叫人没想到一个帝君也会相信。”
寒渊的视线穿越金殿玉缕,从雕梁画栋根根矗立在大殿之上的石柱而过,淡淡落在高立的门变一身淡蓝色水波纹样,剑眉飞星而挑,高管束发的中年男子身上,诸神的视线也随着声音望向那人,见那人眉毛一挑,一脸戏谑不在意,问道:“怎么,难道是我说错了?”
他虽是询问,可话中直觉使人浮起一丝躁气。司命笑着转身道:“世上之事不知者多,无人能断定自己知晓一切。”
那人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倚在门边,声音粗犷而开阔,“如此说来,上清面前是什么都可以说了?而后若是犯了错,便道一句,司命适才的话,就能逃过一切罪责。”
司命挂着笑道,“西海府主不要妄解了我的话。”
我心中惊觉,司命的话在寂静的殿堂内格外清晰,略略回首,见殿外灰暗云在快速流动,风催打在几株红花绿叶宽阔而翠绿的枝干上。至于那些娇嫩的花,在这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摧残下,又剩的了几朵。
西海府主,那正是予霖的父亲。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予,霖堕入魔道实在是众人心间的遗憾。这事发生在月夜之中,又涉及寒渊各人私事,所以,那夜天极宫中所有奴婢都被禁了言,成了禁忌。除了少数几个还在庭院之中的神,其他人都知晓。
因而,西海府水君突然的争锋相对令许多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加之他落拓不羁的样态,一些保守的人更是蹙眉频频晃头。
寒渊亦是回望着他,懒懒道:“那你是有更好的见解了?”
西海府水君笑道:“更好的见解没有。倒是知道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幸。”
诸神哗然,窃窃私语。吵得上清眉眼闪过一丝不快,玄无君高声道:“诸位,上清座前还请肃静。”
话毕,所有人都掩上了唇,连我都看出上清在这时有意偏向寒渊,他忖着头,恰如一盏清茶袅袅,声音使人舒爽,不觉身上畅快对西海府水君道:“你且说来这秘幸叫我听听。”
我心中暗晓不好,只怕西海府水君说出的话必是与寒渊不利,眼角眉梢微一撇,果然芷兰亦是盯着他,神色淡淡,觉察到我,略低下头温和道:“西海府水君的话,想必是会引起殿上一番震荡,他唯一的儿子坠入魔道,你叫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虽说予霖是自己入魔,但他可不会这样想。”
我见状也是心知肚明,那夜之事还真是分不出孰好孰坏,若尘霜未曾与寒渊见过,便不会爱上,自当安安心心嫁与予霖,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又若寒渊不这样冷漠,亦或者说执着,尘霜便也能求得一席之地。
终究是断了谁的肠,解了谁的意,尤有不知,“只怪姻缘造化弄人。无端使三人受罪。”
芷兰笑笑,未回我的话,望向西海府水君。
我也默默看着,一分一秒时间流走,不知为何西海府水君却不说,上清眉头点点仿佛一汪清水,颤了一下。玄无君温和道:“水君为何不说?”
他依旧一副先前的神态,虚浮着靠在门上,仿佛并未听见上清适才的话,笑道:“既是我知道的事,那便是我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他话刚一说话,玄无君脸上浮起一片笑意,和煦道:“哦?若是这样,那水君便不说吧。”
西海府水君笑道:“真叫我不说,我又怕自己一不小心露了嘴,皆时说出话来,上清亦是保护不了他。不如今日殿中,当着上清的面我讲出来,也叫我看看上清要用怎样的法子将他保住。”
他说的铿锵有词,掷地有声。上清抹着清淡的笑,一如开在孤雪之上的梅,道:“那也得看爱卿说的是什么样的事了。更何况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求的我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