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在娘的怀中,她流着泪,像儿时般,抚摸我的头,哽噎低声道:“你只告诉娘,到底是谁欺负了你。”
我自是不肯说,也怕爹爹和娘,还有自小疼爱我的两位哥哥去寻寒渊。
而对于寒渊,我的心里还留着一份痴妄。
也罢,神仙活的像我一般不洒脱的,确是少有。
大哥瞧着我伤怀,凄怆的样子,感触道:“月儿,这一切都是你所求,凡尘一事不过眨眼云烟,做不得数。当初那番顺遂的命理,是你要求司禄星君改掉的。你也活了八万余年,谁又料到,竟会对凡间发生的事如此执着。”
我直视大哥的目光片刻,复又落在白盈盈的石板上,透过精巧的花窗看向外面漫天飞舞的梨花,层层叠叠,冷艳烂漫。风来,殿内落下几片,吹在我的脚边,轻薄的像是姣白的雪花,我叹息,若人生也这般清明看透多好!
爹还执着我的手腕,眉宇之间露出一丝愁色,看了许久,像是在否定什么,又像是在确定什么,就这么翻来覆去把了又把。
娘见他这样,焦愁万分道:“可有诊出什么?”
爹欲言又止道:“月儿有孕了,胎儿已成型······怕是再有两三百年就要出世······”
殿内静的犹如一泓碧泉寒潭,在夕阳映照中烟波浩渺,轻轻荡荡,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已在静谧中安睡,只剩下我们的呼吸之声·······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怀上寒渊的孩子。
凡尘几年,有过那般痴情缠绵,密缠紧缚,情意深笃。
自然不全是作假。
一个美丽的午后,凉风吹费下,碧波如洗的天空像一方上好的翡翠琉璃,细白的云,轻轻飘浮游离,鸟虫作鸣,合欢花独树枝下,珍藏着不向人吐露的心思。
我拿着上好的毫笔,在素白的绢纸上写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含羞赠与他。
他环抱着我,草木清香萦绕四周,声音绵长清冷:“含烟,我定然是不会负你的。”
两行清泪自我脸上落下,手缓缓抚上小腹,只有那里是我曾经爱过他的证明。
我痴痴的看着肚子,口中喃喃:“孩子·······孩子······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娘惊恐道:“怎么会有了孩子呢?这姑娘还未出嫁便有孩子,说出去终究不是好事······青华,这般如何是好。”
她长叹一声,砸在我的心上。
大哥抓着我的手腕,气愤道:“我问你那孩子父亲是谁?普通凡人必不可能使神族受孕,事情都已如此,你难道还要包庇他吗?”
娘也看着我,泪语戚戚,语重心长道:“是啊,月儿,如今你还未出嫁便有了孩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爹发怒,“若是你不说,此子必不能留。”
亦清只眉头深深皱起,蜷成一片,看着我,不言,似乎也是在等我的答案。
我的心却生疼,怔怔发愣间,仿佛经历了一场梦,梦醒我的腹中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他陪我忘川千年,都没有随着那流淌的河水而去,我又怎肯抛弃他。
自寒渊一剑刺入我的胸口时,我已知晓他对我的情。
不论真情还是假意,皆是一场美梦。
是我自己甘愿沉溺其中,不愿挣扎。
凡人时,我爱他爱到天昏地暗,像托叶的百合,开花无异色,淡染花掀半,对待爱情至死不渝。
从前世人怜惜多难相聚,这孩子,就当是他曾负我的回报吧。
终是人海茫茫,再不复相见。